蕭自幽果然已經整理好衣冠準備出門了，他率先看見了我，道：【姜舟，愛妃說好些日子沒見你了，甚是想念，正在殿內等著呢，今日你便不用隨我去上朝了，小福子，你隨我去。】

【是。】

在蕭自幽身邊待了這些時日，我漸漸摸清了蕭自幽的習慣，他一向不愛在自己的寢殿里安排過多的宮人，此時更是越發寂靜，想必剩下的已經被遣散了。

姜越此舉意欲何為，傻子都能看出來，更何況我還不傻。

從我昨夜出聲站出去起，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刻。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更沒想過地點會是在太和內殿。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發現殿內不止姜越一人，還有她母親。

聽聞去年除夕宮宴，姜越一舞驚艷眾人，有大臣聽說姜越母女的遭遇后十分心疼，特意向蕭自幽求了一道恩典。

所以她母親現在是同我娘親一個級別的護國夫人。

【姜舟？】一看見我進來，她立馬沖了過來，作勢要打我：【還真是你個小賤蹄子，越越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母親大人！】這時姜越拉住了她：【別沖動，我們還有把柄在她手上。】

【什麼把柄？她拿得出來嗎？】護國夫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我的傻女兒啊，你如今是后宮身份最尊貴的妃子，他一個太監說的話誰會信？】

【那……那別打臉吧，姐姐是女孩子呢。】

看吧，和過往千萬次一樣，要作惡行兇的永遠是她母親，姜越甚至還會替我求情，她可真是個【好人】。

15

我差點被溺死在盆里時，護國夫人終于大發慈悲停了手，拽著我的頭發將我從水盆里拎了起來。

【賤蹄子，當個太監也這麼不安分，是不是還妄想著怕龍床呢？】

我在一旁嗆得上氣不接下氣，險些將肺咳了出來，氣若游絲道：【你們……你們在太和內殿里，毆打……掌事太監，拿有……圣上的口諭了嗎？】

姜越當即便笑出了聲：【我教訓一個犯了錯的小太監，還需要經過陛下批準麼？怎麼，我的好姐姐，你覺得我沒有這個資格嗎？】

【皇上……皇上就快下早朝了，你……不怕被他聽到麼？我的身份……可是你偽造出來的……】

【抱歉啊姐姐，】姜越將盆里的水盡數澆在了我身上：【昨天姑母跟我說，東周近來在邊境進攻越發頻繁，陛下正忙得焦頭爛額呢，一時半刻怕是回不來啊。】

我有些絕望。

此刻不只是嗆到了水，我身上從上到下恐怕已經沒有完好的地方了。這對母女從前在太尉府打我打出了經驗，挑的位置又疼又隱蔽，我一向是有冤也無處申。

更何況此時我身份特殊，處境尷尬，也不敢申冤。

聽她們的意思，我能當上掌事太監，似乎不是姜越的主意，我出現在這里她們也很意外。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的好姐姐，別怕，我是不會殺了你的，】姜越面上帶著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想必也不會到處亂說昨晚和今天發生的事吧？】

護國夫人在一旁幫腔擰了我側腰一把，真疼啊，我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奴才……奴才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聽見。】

【很好。】姜越笑盈盈轉去內殿，拿了自己的斗篷出來披在我身上：【姐姐你今早與我談完心后，本欲將湖邊的廊柱擦洗干凈，誰料地面濕滑，你不甚跌落湖中，是我將你拉了出來，還打濕了衣衫。

】

我抬起頭，能看見她頭上的珠玉發簪，比爹爹送我的那根華麗一百倍。

她始終在笑，面容模糊不清：【明白了嗎？】

我跪下叩頭：【奴才……奴才明白了。】

那天臨到下朝時，我被姜越母女趕了出去，她說：【姐姐傷得這樣重，便去好好養傷吧，這幾日先不用去太和殿當差了。】

我不知道她們是怎麼向蕭自幽解釋的，但那日蕭自幽確實沒差人來找過我，想必還是那套蹩腳的措辭吧。

蕭自幽怎麼就信了呢？

百姓們說的不錯，他當真是資質平庸。

當天夜里我就發了燒。

倒不是因為我身子骨有多嬌弱，這些年在府里我也是這樣過來的，這次不知怎麼的，竟變得這般無能起來。

一燒起來便渾身難受，身上那些傷也疼的碰都碰不得，我竟覺得有些委屈。

大概是因為明明蕭自幽就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我卻什麼也不能做，不能窩在他懷里，不能沖他抱怨，甚至連一句疼也不能喊吧。

我在疼痛中漸漸睡了過去，不知不覺又做了個夢，夢里有人將手貼在我額頭上，冰冰涼涼的，舒服極了。

朦朧間似乎還聽見有人在哭。

哭什麼？別哭。

我不疼，一點兒也不疼。

16

蕭自幽一直也沒差人來找我，燒退了后，我難得清閑，便在住所附近隨意逛了逛。

自從娘親死后，爹爹參加宮宴再也沒帶過我，姜越母女來后我更是出府都困難，算起來已經十年沒來過這里了。

當年先帝在位時，提倡南夷上下開支節流，行清減之風，所以皇宮里大多是些祖上傳下來的老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