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看著她,「程夫人,我看見了。」
那個叫林若瑄的女孩,是程家目前正在爭取的最大合伙人——林家的小女兒。
一年前她失蹤了,隔了三個月再被找回來以后就精神失常,到現在依舊不能見人。林家待她如珠似寶,發誓要找到拐走她的人,要他們付出代價。
「看見了,」程玫念著這三個字,「你看見什麼了?」
「一個地方,」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又一幕的畫面,「她被灌了酒,然后被人帶上車,進了一個地方,再也沒有出來過。」
她頓時就擰起了眉:「故事挺好聽的。」
「CANDICE 的七號吧臺,林若瑄喜歡邢越,她被帶走之前,邢越就坐在她旁邊。」我看著程玫,「程夫人,我知道她被帶去了哪里。」
「邢越,」程玫思忖片刻,忽然笑了,「周嘉晚,你和我兒子有仇?」
程玫是生意人,和邢家聯姻是為利,可當她發現邢越的父親依舊一心要把一切東西留給邢越,只是對她虛與委蛇后,我猜想,即便她原先對邢越并沒有什麼壞心,也會產生芥蒂。
我不知道程玫和邢越的父親是什麼時候開始貌合神離的,大概是從程玫發現他那些令人作嘔的癖好開始?
總而言之,一個邢越,換一個林家,多麼合算的買賣。
「沒有仇,夫人,」我眉眼彎彎,「我只是更喜歡您。」
「你是新轉學過來的吧,」程玫好像并不焦急了,悠閑地問我,「你不要告訴我,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轉學過來就是為了這些。」
「當然不是,」我走到她的身側,和她并肩,「夫人想離開邢家嗎?我可以站在您這邊。」
「站在我這邊,」程玫笑得花枝亂顫,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才多大?你憑什麼站在我這邊?」
「就憑那個地址,」我垂下眼,不以為意,「楓年路 37 號旁的小巷,往左走進入一個朱紅大門,直走進入金玉堂,電梯只到八樓,八樓邊有一個暗門直通九樓,27 個專屬隔間,密碼都不一樣,您要不猜一猜,林若瑄曾經在哪一間,邢凱先生又在哪一間?」
邢凱,邢越的父親。
程玫的笑容頓住了,直直盯著我。
半晌,她染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摸著我的下巴,語氣輕柔下來:「好吧,你比我想得要厲害,我會去查驗你說的話的。我不占小孩子便宜,你想要什麼?」
我抬起眼:「那個地方我不進去,也查不到多余的東西,但我想要兩個人的信息。」
「你說吧,」她懶洋洋地瞥了我一眼,「我記下來。」
「第一個,宏遠集團的總裁,任翔林,他是常客。」我慢慢地說,「第二個,叫許晴雪,大概……已經死了。」
「宏遠集團,」程玫把煙摁滅,「雖然不知道是誰教你過來說這些話的,但你們就不怕我翻臉不認賬?」
「您不會的,程夫人,」我語氣溫和,「我有很多選擇,甚至可以直接告訴林家,可是我現在選擇了您,就是因為相信您,我會站在您這邊。」
「我看,不是站在我這邊,而是站在邢凱和邢越對面吧,」程玫撩了撩卷發,「挺會說話,狡猾的小姑娘。」
我沒有否認,只是對她笑,遲疑片刻,又說:「另外,還有一件事,您應該認識班主任吧,我想要他幫忙調一下座位。」
「這種小事也找我?」程玫調侃道,「說吧,你想和哪個喜歡的男孩子坐一起?」
「不,」我只是說,「我要文珊和司珩做同桌。」
「司家?」程玫皺了皺眉,「文家就算了,司家不一樣……司煜華不像宏遠集團那個老禿頭,沒那麼好惹,你想做什麼?」
「您只需要幫忙調位置就好,」我搖了搖頭,「不會把您牽扯進去的。」
程玫看著我,而我只是將手背在身后,小聲說:「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夫人。」
我有很多必須要做的事情。
哪怕沒有一個人站在我身后,哪怕一路危機重重,我也必須要去做。
這是我重來一次的唯一意義。
程玫很快就走了,而我站在走廊邊,望著這片靜謐的夜色發呆。
「嘉晚?」
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側頭,看見眉眼沉靜的清俊少年正望向我,眼眸漆黑清澈,像是一片湖。
「哥哥,」我笑了笑,「我出來透口氣。」
「嗯,」哥哥沒有多說,只是也站在了我旁邊,問我,「為什麼看起來不太開心?」
我頓了頓:「有嗎?」
哥哥從口袋里拿出一粒橙子糖,剝開糖紙遞給我,然后很自然地摸了摸我的頭。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是一顆糖就能哄好的?
我有些想笑,可當橙子的果香在我唇舌間蔓延時,我發覺自己眼眶發燙,竟然有些要落淚的沖動。
透明的糖紙被我包在掌心,硌得我生疼,可我只是垂下眼,毫無所動。
過去那些年,我看著穿越者若無其事地路過那一幕幕令人作嘔的畫面,我總是會恍惚。
一開始我以為洛笑笑就已經是我能遇到的最惡毒的人,被她奪走身體就是我所經歷的最惡毒的事,后來我才發現,并不是這樣。
隱藏在我身邊的惡意,從前因為家人的保護和愛不被我發覺,可當我徹底淪為旁觀者時,我才發現,那些獠牙,沾染著足以令人致命的毒液,早已能將我撕碎。
校園里的謠言、霸凌、污蔑是這樣,出了學校,在金玉堂的七樓,我目睹了一整個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