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住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窗外就是漂亮的江景,吃飯非星級不吃,穿衣非牌子貨不穿,我的生活好像好過在這座城市打拼的絕大多數苦命人。
我笑了。
這個城市沒有我的根。
我是漂浮在黃浦江上的浮萍,依附著男人生長沒有根的,飄到哪兒,就暫住在哪兒。
我今天住在大平層,明天要是沒了男人給我送錢,去睡橋洞也有可能。
酒是喝不下去了,澀得人心里發疼。
昂貴的香薰蠟燭燭影晃晃悠悠,讓人好像想起了從前。
那時候我還不叫蘇越,叫李佳穎。
我出身不凄慘也不富貴,屬于那種一桿子打倒十個,有八個相似的普通家庭。
家里有套小房子,不用還貸款,父母都是廠里的普通職工沒什麼文化,卻有固定的收入。
家里有點小積蓄,不缺吃喝,小錢有,大錢卻拿不出來。
爸爸和媽媽是相親認識,彼此條件都差不多,便結了婚有了我,也談不上愛不愛的,日子過得很平靜。
后來,平靜就被打破了,爸爸領著另一個小女孩回來了,告訴媽媽,他要離婚。
媽媽哭過鬧過,撲上去打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不說話,低著頭很是柔弱的樣子,然后媽媽就被爸爸打了。
媽媽說,是那個女人毀了我們的家那個女人是狐貍精。
我說,是爸爸毀了我們的家。
媽媽很生氣,撲上來說要撕爛我的嘴,我很害怕,不說話了。
她一直不是個獨斷有主見的女人,沒了爸爸之后,她能命令的便只剩下我。
她要我和她一起罵那個女人。
我不想罵她,她穿著漂亮的藍裙子,我見猶憐的,可真好看,我也想像她一樣漂亮。
媽媽知道后,狠狠地揍了我,說我也是狐貍精。
我怕不敢回話,她最近實在太兇了。
也是那個時候,我迷迷糊糊地意識到,狐貍精,并不是個好詞。
我不敢狡辯,但我覺得,如果好女人就是像她一樣的話,我還不如做個像那女人一樣的狐貍精。
最起碼,她贏了。
媽媽的重心變成了我。
她要我學會“三從四德”,學會怎麼照顧人,學會“懂事”。
她不給我吃飽飯,說女人瘦了才不會被嫌棄,讓我看著她一筷又一筷地夾紅燒肉吃,只能嘬著筷子解饞。
她神神叨叨地看著我,一遍又一遍地念叨我為什麼不是個男的,要是我是個男的,爸爸就不會離開了。
我雞蛋過敏,她疑心我的體弱逼走了爸爸,開始在每道菜里悄悄加雞蛋,我不吃就逼我咽下去,看著我呼吸困難,惡狠狠地叫我憋住。
直到我覺得自己快死了,撥通了120,急救車的聲音響徹小區,醫生說,再晚來一會兒,我就該死了。
她混不在意,她說她不知道。
她沒有停下她的瘋狂,她甚至想給我裹腳!
她好像把所有對婚姻的期待都轉移到了我身上,她要我不被拋棄。
我受不了她,但是沒法兒反抗。
我好像壞掉了,她也壞掉了。
我不是故事里的女主角,我沒有女主角的幸運也沒有她們都本事,沒有人救我,我讀書讀得很爛,我也沒有資源去學習技能離開她。
我像是待宰的羔羊,等侯著命運的審判。
正巧媽媽也不想我讀了,18歲的時候高考結束,我只能上專科,然后就沒有下文了。
她想讓先我嫁人后補證,想讓我證明按她說的做不會被拋棄。
我受不了,再留下來,我會死的。
我連夜拿著家里的錢趁著夜色逃跑了。
我有個姑姑在上海扎了根,他們一家是全家的驕傲。
可是上海太大了,我找了很久,幾乎用完了身上的錢。
我找到那棟破舊的小區居民樓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和她猥瑣好色的丈夫,沒有看見想看見的時髦夫婦。
電話不通,我媽媽的冷漠這一瞬間成了我謊言的遮羞布。
我軟磨硬泡終于留下了,成為了他們一家的保姆,為他們洗衣、做飯,做最骯臟的活計。
我以為我忍一忍,至少能活得下去。
可是一天晚上,姑父抹黑進了我的房間,我的尖叫聲吵醒了所有人。
亮燈后,我看見了面色不善的姑姑和冷靜的姑父。
“我只是想給她蓋個被子。”
姑姑狐疑地看著我倆,我嚇壞了,姑父卻出乎意料地冷靜。
“小穎啊,我知道你想留在上海,但你也不能勾引你姑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