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秋水眼看到我的時候我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有 種不好的預感。
結果預感成真,二爺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我面前,扇了我-巴掌。
那巴掌說輕不輕,說重不重,真要形容起來,可能是楊二爺願意在我這個猴子丫鬟身上下的最大力氣了。
我是只識時務的猴子,在被扇完的一瞬間,我馬.上跪了下去認錯。
然後楊二爺用他特有的懶洋洋的聲音對那兩個姑娘說:「差不多行了啊。」
此事就此完結。
一直到今天,我 都不明白二爺到底為什麼要扇我一-巴掌。
可能是威懾,可能是安撫,也有可能是二爺看我不順眼,非要來那麼一下。
不過,那是二爺第一次碰到我。
我經常聽見通房丫鬟們嚼舌根,說二爺多麼多麼厲害,尤其是那一下的時候,簡直爽上天。我被扇之後的那一晚,不無意外地在想,這一下確實爽上天。
後來有- -天,夫人大駕光臨將二爺叫出去長談了一晚。
丫鬟們都聚在一起悲春傷秋。我好奇啊,就過去問了問。平日裡她們是不會跟我多說話的,這回看來是真的傷心了,連鄙視都懶得給我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我一聽就懂了。
原來夫人要給二爺找媳婦了。
那時大爺已經成親三年多了兒子都有了一個二爺因為一直玩,所以都沒 有好好打理自己的事情。老爺這幾年也把家裡的生意慢慢交給大爺做,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就:想起二爺的親事來。
二爺雖然是個紈絝子弟,貪玩又好色,名聲臭得很。但奈何楊府勢力大,銀子花不完,所以上門求親的人家還是不少的。
夫人問二爺的意見,二爺也沒多說什麼,只告訴夫人只管挑漂亮的來。
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歎氣著離開。
後來,老爺和夫人為二爺選了一戶茶商家的女兒。
這戶茶商也了不得,在杭州城也是數得上號的。他們的小女兒今年剛剛十六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
兩家安排了-次見面,那天二爺還起晚了也沒怎麼收拾,就那麼稀裡糊塗地去了。
結果那小姑娘一下子就給二爺這種倜儻的氣質吸引了,對方父母還有些遲疑,但一想楊家家大業大,也不在乎養個二世祖,也就應承下來了。
于是夫人開始清二爺院子裡的小丫鬟們。
那半個月院子裡成天到晚鬼哭狼嚎,我一連好幾天睡不著覺,臉瘦得更像猴子了。
不過,也多虧了我的猴子臉,夫人在清掃內院的時候壓根就沒往我這瞅,我安安穩穩地在二爺的院子裡留下了。
除了我之外,二爺院裡還有個五十多歲的老僕除我倆之外,院子裡連個母耗子都沒有了。小廝護院,管家,清一色的全是男人。
二爺對此十分不滿。
要知道,我們二爺脾氣是很大的,有女人哄著的時候還好,沒女人的時候那簡直就是一隻脫了韁的野狗--不,我是說野馬。
五十多的老僕馮婆耳朵背,于是就剩下我被二爺成天折磨。
我在二爺院子待了兩年多了,還不如那兩個月同二爺接觸的多。就算他在院子裡逗鳥玩玩煩了也會踹我兩下。
我敢反抗麼,當然不敢。
于是我一天到晚給二爺出氣心裡算著趕快過年。
為啥盼過年呢,因為二爺的婚期就在年關的時候。過了年,這院子來了女主人,二爺也就沒工夫踹我了。
就在我數著天數過日子的當口,二爺出事了。
嚴格來說,不是二爺出事,而是楊家出事了。
那次老爺為了生意上的事要跑江蘇- -趟,正巧二爺在家憋不住了,要去逛窯子被抓回來了,老爺一怒之下拉著二爺-起走。
就是這麼一去,便出了事。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這個小丫鬢是不可能全知道的,那天我正在洗衣裳就聽外院裡嘩啦嘩啦地叫嚷聲。我正奇怪著,就見- -群官兵沖了進來,在屋子裡翻來翻去,他們行動粗魯,好多二爺的寶貝都被砸碎了。
那天晚上,官兵走後,我聽見府中內眷們抱在一起哭。
那哭聲淒慘無比,持續了一-夜。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從那天起,楊府就沒了。
那大宅子被封了起來,我們一堆人都去了老爺之前在城郊置辦的一個小院子裡。夫人召集家僕,每人分了點錢,要我們都走。
我第- -次看見夫人穿我們這種貧民穿的衣裳,不過夫人就是夫人,穿什麼都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