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是秦宴用盡手段拆了我與太子的親事。
這一次,我親自來拆。
18
回到太傅府后,侍女告訴我,蘇明顏已經被爹爹罰去跪祠堂了。
聽說,還打了她的手板,三天不讓給她飯吃,只準她喝茶水。
蘇明顏原本提早回府,是準備搶占先機,玩一出惡人先告狀的。
可惜,我既然敢在秦府逗留,自然早已做足了準備。
我雖然人未回府,口信卻早已借由蘇敘的小廝,先一步傳到了父母的耳中。
甚至就連蘇明顏為自己開脫,反咬我的話術,我都讓小廝提前學給了他們聽。
我實在太了解蘇明顏的本事了。
所以,蘇明顏回到府里,一通裝無辜扮柔弱的哭鬧狡辯之后,我爹非但沒有饒恕,反而將她罰得更重。
我娘聽說我被蘇明顏下了藥,生怕我傷了身子。
她親自盯著我把補湯喝光,又把侍女都遣走,等屋內無人了,才紅著眼睛,跟我抱在一起痛心地罵:
「我真心實意地待那丫頭,誰承想竟養出個白眼狼來!
「那秦家少公子是什麼名聲?她竟敢藥了你,把你塞到他的床側!萬一要是……」
我娘越說越激動,我生怕她下一句就要張口罵秦宴了,趕緊安撫打住,說了幾句多虧秦宴幫忙的好話。
而我娘聽后,重點卻落在——
「那秦宴也是奇了,外人不都說他是個浪蕩的臟種嗎?他怎麼會幫你?」
我輕輕地笑:
「所以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只不過……
蘇明顏給我下的那藥不算猛,后勁兒卻足。
秦宴上輩子教過我壓制體內烈藥的法子,可我到底學藝不精。
當日我雖然無事,誰知從第二天開始,我就連發了好幾場燒。
神思迷蒙間,我總分不清是醒著還是睡著,是前世還是今朝。
依稀間,我聽到了許多聲音——
19
有大夫來為我診脈。
有父親的嘆息。
有娘親為我掉眼淚的哭咽聲。
還有人在我床邊,拉住了我的手,狀若溫柔地喚我名字。
——是容玉太子,他來看我了。
我一聽他的聲音,又回憶起了很多畫面。
我看到了阿敘慘死的尸體。
看到了母親在得知阿敘的死訊后,變得癡癡傻傻。
看到了年邁的父親跪在容玉的面前,求他手下留情,至少留我和母親一條命的卑微模樣。
上輩子,容玉靠我蘇家的扶持肅清了大部分對手。
最后卻又嫌我蘇門功高蓋主。
他趁皇上病重,以太子監國之名攬權。
那時,秦宴已是姜國最年輕的首輔。
只是他三天兩頭不上朝,似乎懶得很。
很多人都罵他藐視太子,不敬皇權。
其實那些人罵得沒錯,他的確藐視太子。
但這卻不是他不去上朝的原因。
他不過是因為快死了,毒發次數越發頻繁,才動輒就閉府休養。
太子聲望漸高,秦宴卻越來越少露面。
他漸漸不把秦宴放在眼里。
太子監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拔掉我們蘇氏一族。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抄了我的家。
把我落入賤籍。
我站在勾欄院的門外,被老鴇逼著唱艷詞。
勾欄院的腌臜男人們都在笑我。
笑我從前端什麼清高,今日還不是淪為浮花浪蕊。
笑我這京城第一才女的初晚,會被賣得怎樣的價錢。
最后是秦宴終于從昏迷中醒來,獲知消息,飛馬而至。
他大約趕得太急,以至于唇色蒼白,連呼吸之間,都帶著淡淡血腥氣:
「我來晚了……妙妙。」
他的聲音在顫,眸中翻涌著濃烈的深情,還有壓抑的暴怒。
只是說到半途,秦宴又忽然頓住。
再開口時,他已經換上了平日那副大奸臣的模樣,戲謔冷艷的表情:
「妙妙姑娘大概喜歡溫柔恭善的男子。
「我的確算不上。
「可現在你總該看清了吧?太子他更不是個玩意。
「你還不如跟了我。」
秦宴說著,便將我兇狠地扯進懷里,披上暖衣,罩上帷帽。
他當場拔劍,殺了那個逼我唱艷曲的老鴇。
又讓人拔了那些笑我低賤的男人們的舌頭,順便挖了他們的眼睛。
血流滿地。
他囂張至此。
人們卻只敢在背后咒他這個權臣奸佞不得好死。
無一人敢去攔他的劍。
最后,他張揚地抱我離去。
……
記憶的畫面混混沌沌。
我的耳邊卻再次傳來容玉太子的聲音:
「妙妙?妙妙?」
妙他個鬼。
秦宴喚我妙妙時,尾音上鉤,連氣音都似引誘。
可太子一叫我,卻只讓我反胃。
恨意撐著我睜開了眼睛——
20
容玉見我醒來,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假,攥我手的力度也加重了幾分:
「妙妙,你好些沒有?」
我使勁抽回自己的手,累出一身虛汗:
「殿下,請離遠些。」
我是強忍著,才沒罵出「滾」這個字。
容玉眼神復雜地瞧著我,神色微微一僵:
「妙妙,何意?」
我耐著性子,故作抱歉:
「我有胃疾,病中時常惡心,要是吐到殿下身上就不好了。」
容玉默了默,須臾之后,溫柔地嗔責:
「妙妙這是何話?孤怎會嫌棄你?」
說罷,他還伸出手來,似是心疼般,想要撫摸我的發絲。
我偏過頭去,無聲躲開。
……可我嫌棄你。
容玉的手在半途尷尬地頓住,眼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