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爸媽只是普通的工薪階級,在這個十八線小城市,一個月加起來存不到一萬塊的人,接二連三吐血,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他們,把視線挪到了我的房門上。
我冷著臉,緊緊攥著奶奶留給我的銀行卡,將虛掩的門完全關上。
越陷越深,最終困死的只有他們自己,要拖我下水,他們不配。
12
拿著爸媽的偏愛吐出的血汗錢,許婧婧和她的真愛在學校附近筑了愛巢,為了多膩在一起,遲到早退已是常態。
而我住進了宿舍,又沒了許婧婧隔三差五找我麻煩,就整天纏著我們班年級第一名的張宇,問問題,借筆記,當舔狗。
她清冷孤僻,明明一身名牌,卻沒有一分大小姐的驕縱氣息。
一頭寸頭短發,更襯得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厲眉眼,鋒利至極。
別人都怕她,可我不怕。
我佩服她的勇氣,羨慕她的自律。
別人靠著家世躺平的時候,她還在挑燈做題,非要掙到穩穩的全校第一,順利保送北大。
「小宇,求求你了,再幫我看一題,就一題,好嗎?」
她煩不勝煩,恨不得搬出宿舍。
順手拿起保溫杯,想借著倒水的機會擺脫我。
可屁股還沒離開凳子,人就愣住了。
保溫杯里接滿了溫度適宜的水。
「是你?」
我點點頭:
「作為回報,可以嗎?」
我又識趣地包攬了她的打水、洗碗和整個宿舍的衛生,甚至連襪子都幫她搓得雪白干凈。
上輩子在望山哭里,做盡了苦力和屈辱的事,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
可她到底感到羞恥和難堪,只能勉強每天給我十分鐘,提問題也好,借筆記也好,只不許我再動她的東西了。
我答應得痛快,既能不干活,又能得好處,傻子才會拒絕。
可就是她敷衍我的這十分鐘,對我來說也是大機緣。
早早整理好的問題,擺在她面前的時候,把她也嚇了一跳。
紅筆圈的是理解不過來的問題,黃筆圈的是解法步驟的疑惑,黑筆打著問號的是基礎知識。
「你……」
「我是真的想學。你看,這些書都是完整的。」
再也不是被許婧婧一次次「抑郁癥」發作,撕得亂七八糟的殘缺本了。
她震驚的視線落在我臉上,半晌,才挪開。
「你真的想學,我可以幫你。但你,基礎太差,麻煩把基礎抓牢了再問我好嗎?」
「好!」
或許意外于我的爽利和卑微到底的決心,她準備借機損我兩句的話,也被堵住了。
能得高人指路,當然比在這個時候還滿書本亂竄要好得多。
為了抓住基礎,我和她對比著學習。
她一遍遍刷四級真題時,我在把單詞表默寫到爛。
她在看計算機書籍時,我也能做些物理題了。
她把高數寫到九十多分時,我的數學試卷也能及格了。
可不夠,還不夠。
于是,她睡覺的時候,我插著耳機聽聽力。
她站在頂樓吹風眺望的時候,我捧著化學卷在啃到底。
她和家里打電話吵到摔盆摔碗的時候,我把錯題集又梳理了一遍。
13
「想哭就哭吧,這里又沒別人。」
她卻嘴角一彎,笑得蒼涼:
「我為什麼要哭?」
「他們眼盲心瞎,該被事實打腫臉哭著給我道歉的,是他們。」
原來,豪門大小姐,一樣會因為不被偏愛,被哥哥壓得毫無存在感。
「因為害怕爺爺會把產業留給我,他們在他病到起不來床,卻想見我的時候,把我鎖死在了別墅里,直至爺爺咽氣,才肯放我出來。
」
「他們的好兒子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一切,可我最愛的人卻遺憾離世。」
「我不會原諒他們,永遠不會。」
豪門里的偏愛,是會要命的。
她大腿上猙獰的疤,是去年車禍留下的。
「我那麼痛,他們為他說了句抱歉,就一筆帶過了,我連追究都成了錯,就因為沒有人為我撐傘。」
「許晚晚,用力活下去吧,孤獨的樹也能獨撐一片天。」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學得更加賣力。
再一次月考,我前進了十二名,再也不是吊車尾了。
她背靠座椅,勾著唇角,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三月的陽光,自玻璃窗外落在她鋒利的臉上,我好像看到了利劍出鞘的鋒芒。
那是她與我,獨一份的凌厲青春。
可我知道,我要上大學,要遠離這個城市里讓我掙脫不得的一切,眼下的成績遠遠不夠。
我要踩著她的腳印,一步一步往前跑,攻克命運落下的一道又一道關卡。
直到,許婧婧的班主任找到了我們班上。
14
她滿臉擔憂問我關于許婧婧的情況。
原來,她已經一周沒來學校了。
我當然知曉,她已經堂而皇之和真愛同居了。
甚至在我深夜下晚自習的路上,看到過她坐在他轟鳴的摩托車后面,叼著猩紅的煙,笑得肆意又張揚。
看到我時,她眉眼皆是諷刺。
嘲笑我的青春枯燥乏味,掙扎在跳不出的沼澤地里,像一潭死水,遠沒有她的十八歲豐富多彩。
可那晚,我因為數學第一次及了格,整顆心都像裝滿了煮沸的水,翻涌著巨大的水花。那種充實的快樂,她一樣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