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恰到好處地出現:
「小侯爺不要憂心,少夫人和腹中孩子都安好,只是少夫人受了驚嚇,而且雨天山路濕滑,穩妥起見,建議少夫人一個月不要挪動。」
「貴嬪娘娘心地仁慈,已經吩咐我等在這里好生照顧少夫人。」
雖然顧清野很想把我接回去,但是舒貴嬪發了話,而且這里的太醫比外面大夫的醫術要強百倍,讓我在這里養胎再合適不過。
他終于放心下來,前去拜謝舒貴嬪。
「貴嬪娘娘在午睡,閑雜人等不得打擾。」
「貴嬪娘娘在抄經,閑雜人等不得打擾。」
「貴嬪娘娘說不便見外男,小侯爺請回吧。」
就這樣,顧清野被晾了一整天,在天黑時被趕下了山。
我小產后身體虛弱,在太醫的悉心照料下,身體慢慢好轉。
「突然覺得在這里也挺好,恍惚中又回到了年少時,你我一起蹴鞠踢毽子的快樂時光。」
舒貴嬪說完后,我們彼此苦笑搖頭。
我們現在的身子,不能踢毽子,也不能蹴鞠了。
山間有清風朗月,晨鐘暮鼓,有能打開心扉暢所欲言的好姐妹,仿佛鉛華散去,一切返璞歸真。
可是我們終究要回到各自的戰場。
一個月后,侯府派人把我接回去了。
在我的巧妙偽裝下,腹部微微隆起。
請脈的大夫是老熟人,他把手搭在我的脈搏上時,臉色大變。
接著對我上無比平靜的眼眸。
他了然,起身朝顧清野一禮:
「回小侯爺,少夫人脈搏有力,胎像穩固。」
11
我表面像尋常婦人一樣,在侯府安心養胎。
對公婆恭敬有禮,與顧清野相敬如賓。
有時當著他們的面,不得不把一碗碗濃稠苦澀的保胎藥喝光。
為了裝得像些,還要忍著心中悲痛,給這個根本不會出世的孩子縫幾件小衣裳,笑著問顧清野:「孩子穿這個顏色好看嗎?」
只有在無人的夜晚,我才敢躲在被子里失聲痛哭。
爹娘幾次來探望,已經提前為我找好了穩婆。
日子如流水般悄悄過去。
秋去春來,還有一個月,我就要臨盆了。
一夜春雷后,我說自己做了個夢。
夢見海上來了位拄著龍頭拐杖的仙人,把一顆舍利子交在我手上,讓我把它種出來。
老侯爺和老夫人剛聽我講完,便有下人匆匆來報:
「老侯爺,昨夜一道驚雷,顧家祖墳裂了,墓地上竟長出九株靈芝!」
老侯爺興奮不已,親自帶人去祖墳查看,果然看到九株形態飽滿的百年靈芝。
靈芝價貴,九株形態相近的靈芝更是世間難尋,即便是有人搞的鬧劇,試問有誰舍得這麼貴的靈芝?
想到侯府即將有個孩子誕生,老侯爺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他請江湖術士來府上占卜。
「少夫人腹中所懷乃天上文曲星下凡,將來貴不可言。」
「此等大富大貴的命格,若是在顧府出生,只怕會辱沒了他,引得上天發怒,給府上帶來災禍。」
「少夫人既然夢見了舍利子,想來這孩子跟佛有緣,應當將分娩之地選在寺廟……」
女子繁衍后代是無上光榮,大多寺廟雖然打著「普度眾生」的旗號,卻嫌棄女子分娩污穢,不允許孕婦在寺中生產。
只有萬安寺是例外。
百年前有位妃嬪在萬安寺中早產,生下的皇子后來成了皇帝,萬安寺才破除舊例,真正做到了「慈悲為懷」
。
如我所料,顧老侯爺對江湖術士之言深信不疑,激動地連喝好幾頓小酒,讓人一通打點后,將我送進了萬安寺。
我挺著假肚子,步履蹣跚。
舒貴嬪挺著真肚子,與我說笑:
「九株靈芝是陛下特意賞的,我一直不舍得吃,沒想到便宜顧家老狗了。」
12
舒貴嬪分娩是在個夜里。
隔著緊閉的窗戶和厚重的簾子,外面的人依然能清楚地聽到女子劇痛之下的慘叫聲。
顧府的人早就被舒貴嬪支開了,在外面做些燒水的雜活。
顧清野得到消息后快馬加鞭趕到這里,聽到里面難產的動靜,好幾次要闖進來,被人攔下。
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舒貴嬪力氣用盡,暈了過去。
顧清野竟然不顧侍女的阻攔,硬生生闖了進來。
「生的是男是女?」
厚重的簾幕被掀開,帶進一股夜里的涼風。
「孩子呢?我看看。」
我從床榻上伸出手,聲音虛弱地吩咐穩婆:「給小侯爺看看吧。」
我提前化了慘淡的妝容,弄亂頭發,身上穿著染血的衣褲,在顧清野進來的前一刻,已經躺在床上。
顧清野顫抖著雙手扒拉開襁褓,目光一亮:「是男孩!」
「太好了,是兒子!是兒子!」
他激動地又哭又笑,搓著手不停地胡言亂語,突然飛一樣地沖了出去。
我正要起身,顧清野竟又折返回來。
「奇怪,貴嬪娘娘不是也在產房里嗎?怎麼沒看到?」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屋子有兩個內室,我在外面一間,舒貴嬪在里面一間。
她剛剛生產十分兇險,萬一有緊急情況,太醫救人一定會鬧出動靜,舒貴嬪生子和我流產的秘密都守不住了。
顧清野突然想到什麼,一步步朝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