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無措后,溫朝顏瘋瘋癲癲大笑:「我就是溫江籬,我是她,我就是你的恩人!」
臨死,溫朝顏還沉溺在自己編織的夢里。
「世上沒有溫江籬,只有我!你找不到第二個和她生得那麼相似的人了。」
她伸出嵌著血污臟泥的手,妄圖牽住侯鉞一片衣角。
「我會乖的,只要你接我回府,讓我繼續當世子妃。我會模仿她一舉一動,再把這張臉修飾得與她一樣。」
侯鉞踩住她的手指,慢慢一根根碾碎。
在溫朝顏的慘叫聲里,他抬起纖長的脖頸,享受地欣賞她的哭嚎。
「你也配提起江籬?你這張臉哪怕生得與她一樣,也讓我厭惡至極,恨不能親手剝去!」
「但我不想弄臟自己的手。」
溫朝顏捧著被碾碎的手指,躲到監牢深處,語無倫次喃喃:「我沒錯,溫江籬就該讓著我!所有人都要讓著我……娘說了,我嬌貴柔弱,經不得刺激。最好的東西,必須讓給我。」
「我不能哭的……誰都不能讓我落淚。」
她紅著眼眶,哀怨瞥向侯鉞:「當初,你看中喜歡的人明明是我。那日我站在長安街的杏花樹下,你策馬而過,分明對我笑了。」
侯鉞指尖摩挲著衣角上繡的江籬草,幽冷的眸底漾開笑,笑容轉移到唇邊,變為嗤笑。
他根本不記得見過溫朝顏,也不記得對她笑過。
成為魂魄的我,聽完溫朝顏的那番話,也忍不住打了寒顫。
何其可笑!
她因為侯鉞無意的一個笑容,深信侯鉞喜歡她,把侯鉞當成她的私有品,從而用最殘忍的方式折磨我!
14
侯鉞笑完之后,嘔出一大口血。
血珠染在衣角,不起眼的江籬草仿佛也開出鮮紅的花。
他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形,招來牢中刑官。
「挖去她的眼睛,割掉她的口舌,不必留情……」
「溫朝顏你死得太舒服,江籬會不高興,我連她皺下眉頭都舍不得。」
「她若扛不住暈倒,用冷水把她潑醒,讓她活著,看著自己容顏盡毀,面皮被剝下。」
他嗓音溫柔淺淡,細細叮囑,仿佛是在讓人照顧他的「愛妻」。
饒是手下亡魂無數的刑官也起了滿身寒毛。
溫朝顏抖成一團,她不敢相信侯鉞會這麼殘忍。
原來他溫柔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全是包裹蜜糖的毒藥。
她崩潰慘叫,聲音響徹牢獄:「侯鉞,我對自己妹妹下手,全是因為愛慕你!你別這麼對我,我還懷著你的孩子!」
溫朝顏蠟黃的臉上泛起容光,拉起衣裳露出圓鼓的小腹。
在大牢里擔驚受怕,她差點忘了自己懷著身孕,這是她的保命符。
侯鉞看著她長出青筋的肚皮,諷刺至極地勾了下唇角。
「江籬死了三十七天。你知道三十七天,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要容忍你在眼前,看你拙劣模仿她一舉一動,數不清多少次想扭斷你脖子,你覺得我會碰你?」
他短促一笑:「可我不能殺了你,江籬受了那麼多罪。阿滿告訴我,她跳下城樓前,空蕩蕩的眼窩里流下血淚。」
「你得活著!活著忍受蠱蟲啃咬,腸穿肚爛的痛,唯有如此,你才能體會到我失去江籬萬分之一的煎熬痛楚!」
溫朝顏徹底嚇瘋了,她抖抖索索低頭看小腹:「不可能,這里面是孩子,不是蠱蟲!是我的小世子!」
就在這一刻,孵化出的子蠱在她五臟六腑間噬咬,她痛得滿地打滾,冷汗打濕整張扭曲的臉,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侯鉞俯下身,欣賞了一會:「你這副樣子,才最合本世子心意。」
十天后,溫朝顏死得很干凈。
從里到外被蠱蟲啃食完,只剩下一副白骨。
侯鉞沒讓她下葬。
他命人把溫朝顏的骨頭吊在城門樓上。
進出城門的人,都會對著她的遺骨唾上一口:「聽說沒有?溫家長女不守婦道,不僅初夜沒落紅,就連懷的孩子都不是世子爺骨肉。」
「當初世子爺可是傾盡榮華娶了她。這種蕩婦,活該這般下場……」
溫朝顏毀我容顏,剜目斷舌,讓我成為無面游魂。
侯鉞讓她遺臭萬年,無顏面對全天下的人。
我的心愿已了,輕飄飄往天上飛,快要消散了。
原來,我只是死后的一縷恨意執念,連亡魂都不是。
在我徹底消散前,我趕回世子府。
只有夜明珠照亮的暗室里,我穿著錦繡羅裙,乖巧躺在床榻上。
昏暗的光影下,看不到我腐敗的面容,只似睡去。
侯鉞為我梳好長發,低下身,把額頭與我相貼,聲音啞到不能再啞地問:「我日日喂你心頭血,江籬你何時才能醒來?再不醒來,我怕沒有再多的心頭血給你。」
「江籬你最不忍心我痛的……為什麼不醒過來?我們還有一輩子那麼長。」
我很少會飄來地下暗室,這里又黑又靜,我不喜歡。
「侯鉞你說什麼?心頭血……」我焦急與他相對,問他。
侯鉞聽不到我說話,他微白的指尖一勾,露出胸膛上那道猙獰的疤。
15
他為了我活過來,信了江湖騙子的話。
每日一盞心頭血,喂給我的尸身。
鮮紅傷疤盤踞在他心口,愈合又剖開,時日久了,竟像是猙獰歪扭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