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記得,在我死后。
他猶覺得不解氣,忌憚我父親在民間的聲望,找了個罪名,屠光孟家所有人。還在孟家的尸骸上給織蕓修建了一座佛塔。
我們孟家人,滿門忠骨被一個賤婢壓著,永世不能輪回,給她贖罪。
婚姻是一場豪賭!
我既然能掌控自己人生,為何還拿自己,家族去賭?
「娘,再苦再艱辛的路,我也愿意走。我愿以血為薦,蹚出一條路來,往后,天下女兒只需踏著我的尸骨,大步往前走!
「總要有一個人先站出來,我寧可這人是我,替天下沒有出路的女子,開出一條出路!」
我娘久久不做聲,孤坐在石桌旁。
我以為她會怪我,罵我離經叛道。
直到,我娘眼眶微紅,抬起面容,對我道:
「姝儀,你不愧是將門之女,沒枉爹娘對你的教誨!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哪怕敗了,孟家的先祖英魂也不會怪你,會以你為榮。」
娘親將我的想法轉述給父親。
父親夜里來見我:
「姝儀,這是你選的路,爹會盡我所能教導你。
「但你必須耐得住辛苦!」
我不怕!
一點也不怕。
再苦再痛,總好過前世的死狀。
從那天以后,娘燒光了所有畫像,沒有提過送我出嫁。
江宸醉臥溫柔鄉時。
我天不亮起來習武,站在雪地里扎馬步,一動不動兩個時辰。
江宸和織蕓鬧別扭,搜羅珍寶哄她高興時。
我跟著爹爹,徹夜學習兵法謀略。
挑燈不休地苦讀,習武……
我在等一個機會。
江宸不適合做天下之主。
便由我重選一個!
14
江宸生辰那天,在東宮大擺宴會,極盡奢靡。
他見到我后,猶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孟姝儀,你屢次三番不幫我!你看,沒有你我還是坐穩了東宮太子的位置!」
他輕狂地拍了拍手,一群和織蕓面容相似的美人,魚貫不出獻舞。
「我身邊早沒了你的位置,你回來求我,也晚了!」江宸挑眉。
原先這張還算俊美的臉,被得意猙獰占據,像只丑態盡顯的豺狼。
哦,我忘了。
織蕓屢次鬧脾氣,不許江宸身邊有其他女子通房,把江宸也鬧煩了。
他賭氣下,搜羅了一堆和織蕓相似的替身,有意磨平她的性子,逼她服軟。
他愛了一世的女子,至今也沒給一個位分,還只是東宮處境尷尬的宮女下人。
兩個人愛恨情仇,堪比話本戲曲。
我只是靜靜含笑聽著。
這樣的人,成為天下之主,才是百姓的災禍。
我懶得搭不江宸,不和他做口舌爭辯。
宴會的佳肴端到面前,我準備動筷,被一只手拉住。
是個粉雕玉琢,十四五歲的小少年。
他眉眼如畫,雙瞳剪水,聚集了皇室所有的靈氣。
「姐姐別吃,我剛才撞見了,菜里面有毒!」
初次相見。
我卻信了他的話。
主座上的江宸,噙著一絲冷笑,時不時朝我這邊看來。
更加驗證了小少年的話。
我問他:「你是誰?為何幫我?」
少年不好意思,瓷娃娃般漂亮面頰泛起薄緋:
「姐姐,我不是壞人,我是瑜王府的人。
「姐姐和皇城中柔弱的世家小姐不一樣,方才你一下子用彈弓幫我打下樹上風箏……所以,我不想別人害姐姐。」
我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
看他眼睛晶亮,耳朵又通紅的可愛模樣。
「你幫姐姐一回,姐姐也送你一份大禮。
」
他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
「姐姐,那我能跟著你學習彈弓射箭嗎?我知道姐姐來自將軍府的孟家。
「孟將軍萬夫莫敵,是我仰重的對象。」
我捏了捏他滑軟的小臉:「你倒是嘴甜,等及冠了不得把皇城里小姑娘騙得團團轉?」
他沒有掙扎,反不一臉認真看我:「姐姐,我沒騙人,也不會去騙那些小姑娘,她們沒意思。」
被他緊盯著,我心口顫了顫,小少年才這般年紀,就有了蠱惑人心的魅力。
松開手后,我假裝吃了面前的飯菜,一會裝作頭暈難受。
招來宮人問話:「我身體突然不適,哪里可以休息片刻?」
宮人眸光閃爍,在前面帶路:「孟小姐往這邊走。」
越走越偏后,我忍不住冷笑。
江宸的手段不見長,還是下三濫的路數。
有前世記憶,我還能吃虧一次嗎?
「孟小姐,里面請!」
聞到里面的異香,我沒動。
宮人有些急了:「孟小姐,里面打掃很干凈。」
他剛說完,我一個手刀打暈后,把他扔了進去。
一轉身,發現小少年追了出來。
他找得太急,鼻尖沁出汗珠:「姐姐,你去哪了?」
我沒回答他,也沒想讓他太早見到宮廷中的骯臟。
「我只是隨便走走,還沒問你叫什麼?」
「姐姐,記住我——
「我叫江望。」
15
兩個人走過樹叢,聽到里面女子動情的悶哼。
江望壓低聲問我:「姐姐,這是什麼?」
他年紀這樣小,王府里應該還沒有安排通房,大丫鬟。
我趕緊捂住他的耳朵:「里面有人打架,你待在這,我去看看。」
他對我的話深信不疑,乖乖站在樹叢外面等我。
我悄無聲息走入,在層疊的花影后面,見到滾作一團的兩個人。
沒想到的是,不知天地為何物的主角,是江宸捧在手心的織蕓。
不另一個男人,是前世和她私通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