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他懶漫地叫我。
「春棠不在這里。」
太子用力地眨眼,想要看清楚些,他盯著我許久,說:「你才是春棠。」
我一字字道:「我是硯、王、妃。」
太子打了個激靈,頓時松開我。
他指了指偏殿:「太子妃許是在那邊。」
我放輕腳步,往偏殿去。
我看見了趙玉珠。
她坐在地上,衣飾妥帖整齊。
聽到腳步聲,趙玉珠抬起頭來:「你來做什麼?」
我把藥方遞了出去:「阿娘念著你。」
趙玉珠只看了那張藥方三兩眼,便撕得稀碎。
她憤憤對我說:「你瞧見沒有?他竟敢堂而皇之地將人帶來我的宮宇玩樂,這是我的地方,是我嫁進來時,他說特地為我建的。」
我看著她臉上的紅痕,默了默。
趙玉珠忽然抬手捂住臉龐,失控地說:「換回來,趙春棠,我們換回來。」
「硯王的眼神恢復過來了,」我慢慢說,「他如今把我的模樣記得深深的。」
「你胡說,你我分明長得沒什麼兩樣。」
「不是的,」我摸了摸鼻尖,「這里不一樣。」
「這里也有些不大相似。」我又移到眼角。
在更年幼些的時候,我曾經對著鏡子照過無數遍。
想看看我與趙玉珠究竟哪里不一樣,以至于爹娘格外喜歡她一些。
甚至有時候會一直揉搓那些有細微區別的地方。
以為這樣,就能和趙玉珠徹底長同一個模樣了。
趙玉珠已經全然失了理智:「我不管,若不換回來,我便鬧得天翻地覆。」
我冷笑道:「在王府里的是玉珠,在東宮的就是春棠,哪有什麼換不換回來的。」
「趙春棠!」趙玉珠咬牙道,「你是扮我扮上癮了嗎?」
「嫁進硯王府作王妃是長女玉珠,陪嫁的是侍女林杏,這些不都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嗎?」
趙玉珠氣得反駁不出話來,許久才說了一句:「鳩占鵲巢。」
我們僵持間,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躁動。
17
我走出去,看見了陛下。
他看見太子這樣荒唐時,怒不可遏。
甚至奪了侍衛的劍就往太子脖子上架,喝道:你這逆子!」
太子嚇得頓時酒醒,慌忙跪下謝罪。
趙玉珠也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替太子求情。
陛下沉聲對趙玉珠說:「太子妃,你且起來,朕不遷怒你。」
我走過去,要將趙玉珠扶起來。
她有些控不住脾氣,甩開了我的手。
陛下便也注意到我,隨口問道我怎麼在這里。
我看向趙玉珠仍發紅的臉頰,說:「來看看太子妃是否安好。」
陛下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
頓時明白趙玉珠剛才還挨過巴掌。
陛下說話的氣息都粗重了幾分:「太子行為無狀,禁足東宮,無朕指令不得出來半步。」
指令一下,趙玉珠無力地跌坐到地上。
太子一旦潦倒。
她還能仰仗誰。
我同陛下離開時,余光看見趙玉珠眼神一刻不離地盯著我。
我回王府之后,和秦臨淮說,陛下發了好大的火。
秦臨淮遙望了一會窗外的海棠樹,笑著說:「那他可還有的氣。」
本以為只是一句玩笑話。
可接下來幾日,朝堂上接連出現了對太子的彈劾奏折。
陛下一本本地看下來,看到與鹽鐵相關的奏本時,差點把養心殿的書案都給掀了。
禁足令不僅久久未解,更是連下訓誡。
臨華去替太子求情,被陛下遷怒,一并罰了。
沒過多久,她也無暇理會太子的事了。
自己的駙馬被發現與宮女暗中廝混,如今宮女有孕,公主府正是一片混亂。
皇后見狀,兒女索性都不管了,躲在中宮里獨善其身。
東宮,已然岌岌可危。
卻也還未徹底倒下。
直至半月后秦臨淮忽然遇刺。
到底是完全惹怒了陛下。
太子被廢時,陛下對趙玉珠手下留情了。
說是看在侯府面子上,只貶謫為庶人,不降罪。
我以為,我與趙玉珠的博弈大抵是要結束了。
她可以繼續回去當爹娘的心尖女兒。
至于林杏,是不能再留在我身邊了。
可林杏突然不見了。
我猜,她是回去找趙玉珠了。
18
侯府那邊一直沒傳來什麼動靜。
我在硯王府繼續當著秦臨淮的王妃。
以趙玉珠的身份。
我一直猶豫著,要怎麼和秦臨淮開口說出真相。
可他因為要料理東宮的事,時常披星出戴月而歸。
我鮮少見到人。
這日晨間,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卻撞上一側手臂。
頓時醒了過來,看見秦臨淮坐在旁邊。
緊接著察覺到我的手心變得冰冰涼涼的,似乎被塞來了什麼東西。
我來不及看,就問:「怎的今日還在?」
秦臨淮說:「原本要出去的,看見院子里海棠花開了,也想叫你去瞧一眼。」
我低頭看了看手心,恰是一朵沾了朝露的海棠。
我興致躍躍,拉著他去窗邊看。
海棠花,心上人,都近在身前。
可我依舊覺得不真切。
19
自從陛下擬立秦臨淮為儲君之后,他待在皇宮里,幾日未歸。
我在這時收到了侯府的信。
信上說阿娘病重。
我獨自回去了。
回到時,阿娘已經退燒。
昏昏欲睡中,她喊了一句玉珠。
「我在呢。」我面無表情地接住她伸出來的手。
整日下來,她都把我當作是趙玉珠。
反而真正的趙玉珠沒有露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