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相愛的人就這麼忘情地擁吻著,恨不能將對方融入自己的身體,我們心里都清楚這是最后一次了,結束就是永別。
忍住眼淚,我應該高興啊!我們終于有了世俗上的儀式,假裝求婚、訂婚、結婚、一周年、十周年,直到永遠。
攝影師也不問我們為何要這麼急,就像我不問他明明拍照技術這麼好,為何要龜縮在這里一樣。
結束時,攝影師問我:「你要選一下照片嗎?」
「我都要,每一張!」
我們晚上去吃了全城最貴的那家餐廳,平時姐是斷然舍不得的,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我很高興。
回去的路上,銀耳背起我,一路上我們絮絮叨叨地說著從前。
我是碎嘴子,講起我最初就是為了發財才養的他,但我一直害怕他。
當我知道他把我當老婆時,我其實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慢慢我好像也習慣了,他做飯很好吃,他也對我很細心,我父母都沒有他對我好。
快樂也好,傷心也罷,我們提起來總有說不完的話。
就像每一個普通的一天一樣,太陽落下明天會照樣升起,我一睜眼他就好好睡在我旁邊。
可我知道這就是訣別的時候了,我已經準備好了奪舍符,就繡在我的衣服里,等他離去就會生效。
他得替我活下去啊!我能撐到今天還活著,就為了等他。如果我們兩個人只能活一個,我希望那個人是他。
就算是神明要帶走他,我也不可能允許!
誰來也不好使,我既然許諾一輩子,那就是一輩子!即使我這一輩子好似有那麼一點短。
回到家里,我抱住銀耳,像以前每一次一樣。
「銀耳,其實比起你害怕失去我,是我更害怕失去你。
「你救我那天我其實已經在心里做好了和你永別的準備了。
「這回換我來保護你!」
怎麼回事?我的視線怎麼模糊了?不對,晚上喝的水!銀耳你竟然敢給我下藥!
迷迷糊糊間,我聽見銀耳在斷斷續續地說話:
「菁菁,你怎麼這麼傻啊?
「我早就知道你想做什麼了,我既高興又傷心。你已經為我付出太多了,別再為我把命都搭上,真的不值得的。」
怎麼就不值得了?!
「從你養我的那一天起,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
「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就是化形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了。」
我也是!
「可是,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我也好遺憾,好怕你會忘了我。你千萬別做傻事,跟著我一起走,好好活著。」
我不會忘的!
「尋個更愛你人吧,但你不能立馬就找下家,過個幾年吧,不然我就在夢里糾纏你。
「再見了,我的愛人!我愛你,老婆。」
銀耳!你回來啊!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困意又一次襲來。
最后只有一滴淚順著我的臉頰往下流。
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屋里哪里還有銀耳的影子,只有一個半透明的蛇蛻靜靜躺在保溫箱里。
手機上在播放《漠河舞廳》這首歌。
「如果有時間,你回來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見我的話,請轉過身去再驚訝。
「就塵封入海吧。」
我知道這是銀耳在跟我道別,我們本來說好今年冬天一起去漠河看極光來著。
現在再也不可能。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原來是攝影師叫我去取照片,取我們的婚紗照。
我們,我們的婚紗照……
那本是我留給你的,你怎麼能這麼自私?現在怎麼變成我一個人獨自承受了呢?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啊?
我感覺自己最后的一根神經也斷了,一頭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07
我聽說,人在瀕死的狀態下會看見自己最想見到的人。
但好像是騙人的,因為我沒有看見你,可我的血已經染紅了整個浴缸了,你是不是在故意躲著我?
再醒來,純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兒。真可惜,原來我沒死成啊。
「你醒了?」
攝影師見我醒了,遞給我一盆紅棗:「吃點吧,你一個小姑娘,流了三分之一的血居然還能活下來。」
對哦,我留了快遞地址。
是你不讓我去找你吧?才讓我又活下來的,對吧?
見我不說話也不動作,攝影師又將做好的相冊遞給我。
「發生什麼事了嗎?你愿意跟我講講嗎?」
我還是不說話,只是翻著那天的照片,那麼喜慶又那麼刺眼,眼淚忍不住就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是和那天一起來的男朋友分手了嗎?那也不至于為這種人殘害自己啊。」
「不是,他死了。」
攝影師沒有再接話,不一會兒,他竟跟我一起流眼淚。
「你怎麼也哭了?」
「我妻子也去世了。」
后來我才知道,攝影師的妻子也去世了,從此他一蹶不振,龜縮在他們一起開的攝影館里不肯離去。
最后攝影師要走的時候跟我說:「菁菁啊,你不能再做傻事,要是連你都死了,就真的沒有人能記得他了。
」
他說得對,我還不能死,不然銀耳某天想回來看看我,卻找不到我該有多傷心啊。
歲月如梭,一晃三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