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靜一點!他這樣都是為了你。」
「你說什麼?」為了我?
「我當初選中你,就是因為你體質特殊,能為他提供寄體。可他最后還是不忍傷害你,選擇了自己化形。」
「自己化形?所以成年前才那麼虛弱?」
「是的,選擇自己化形,他最多也就三年的性命。當然化形的成功概率非常低,一般沒有蛇會去選。」
他怎麼這麼傻啊?就算不忍去找寄主,只當蛇也能有十年啊。
但他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誰啊?
我又在做些什麼?
我在搞曖昧,在一次次傷害他,傷他的心,讓他為我而不安。
說到底,都是我害了他!他得多怕失去我,才會甘愿賭上性命,換我這個自私的人回頭看他一眼。
林菁菁你是不是真的沒有心啊?銀耳說得沒錯,你就是傻,傻到現在才知道后悔。到今天,都是你活該,咎由自取!
「放棄吧,他已經快不行了。」老板像是在對我下最后的病危通知書。
「誰允許你說他快不行了的?!我沒有允許他死,他就不能死!」
我不服,該死的是我,不是銀耳。
「我不管,你一定有辦法。」我死死盯著老板,陰狠又絕望,「你要是不說,黃泉路上,我一定讓你為我們做媒人。
「我求求你了,你救救他吧,我什麼都愿意做。」
我一會兒哀求,一會發瘋威脅,老板大抵也沒想到我這麼瘋,又或許是被我感動,他沉默良久終于開口:「你先試試喂點血給他。」
沒有猶豫,我割開手指,輕輕把銀耳的嘴掰開喂了他一些。紅色將他半透明的身體染成粉色。
真的起作用了!他沒那麼透明了!我的銀耳要活過來了!
「只是短暫的回光返照而已,你就算流干所有血,也只能讓他多活幾天而已。」
「沒事,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會獨活。」
「其實你不必這樣的,你還小,還會遇見很多人。」
「你、不、懂!」我近乎用了所有力氣才讓自己不至于失控,「不會再有這樣愛我的人了,而你又有什麼立場來勸我?
「是你當初送他來我身邊的。」
我近乎貪婪地喂著銀耳血,人這具身體真的該死,凝血怎麼會凝得這麼快?
我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又割了一刀,這次血流得更多,我滿意地笑了。
老板大約也不忍看我這樣,在我臨走時猶豫很久告訴我:「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為銀耳提供寄體。」
「我知道了。」
06
回家后,銀耳已經醒了,他現在狀態很差,根本維持不了人形。
「寶貝,你要吃點什麼東西嗎?」我又回到他還沒化形前的叫法,我知道他喜歡這個稱呼。以前我為了拿捏他,平時都不這麼叫他。
銀耳搖搖頭,想要爬過來抱我,走到一半又狠狠摔在地上。
「你別動啊!」我眼淚一下又繃不住了,「你慢點,我不會走的!」
我趕緊跑過去把他抱在懷里。
廢物,又在他面前落淚,堅強點,別再讓他發現了。
我割破手指往銀耳嘴里放,但他怎麼也不肯張嘴。他生氣了,扭過頭去不再看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開我跌在地上。
冷血動物是有感情的,不然我怎麼會看見銀耳眼角的淚。
「算我求你了,你喝點吧。」
他仍然不肯回頭,即使已經很虛弱了,還硬撐著直立起上半身,告訴我他很生氣。
我早就淚如雨下,一邊偷偷抹眼淚,一邊威脅道:「你要是不喝,我就割開我的動脈,你信不信,我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銀耳猛地回頭,又驚又怒,我一把抱起他。
「聽話,明年我們還要一起去拍婚紗照呢!」
到最后他也不肯喝下去我的血,我只能在他昏過去時偷偷喂。
當我的手指頭都取不出來幾滴血的時候,我就割開小的靜脈,雖然凝血會慢一點,但我無所謂啊。
我的心早就死了,現在活著的不過是我的一具空殼。有時我在想就這樣血流干也挺好的,但我不能死,起碼現在還不能。
銀耳每次醒來都會心疼地用尾巴纏住我的傷口,我知道他是在阻止我,但我若停下來才會更痛苦。
上天到底沒有被我感動,銀耳身上已經接近全透明。
今天是銀耳三歲生日,早上醒來,我竟然看見他化了人形。神采奕奕地約我去為他過生日,銀發少年就這麼好好站在我面前,就好像從前一樣。
「菁菁,我們今天去拍婚紗照吧!」
「好啊!」
可我們因為沒有預約,跑遍全城也沒有找到一家肯接待我們。
銀耳有些遺憾:「我們等下次吧。」
「不行!我就要今天去拍!」
「可我有點累了啊。」
「那也得去!」
我知道今天要是不去就再沒有機會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人在將死的時候,會回光返照,就像銀耳現在這樣。你看著好像馬上就要好起來,其實內里的底子已經完全虧空了。
這回是真的氣數將盡,但銀耳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最后我們在一家破舊的照相館,拍上了婚紗照。泛黃的婚紗,帶土的頭紗,以及對銀耳來說明顯短一截的西服。
但我們是幸福的,在昏暗狹小、布滿灰塵的攝影棚里,只有背后的紅色背景顯得有點結婚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