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是問題,醫生請你務必救他,他對我真的很重要。」
「林小姐不用擔心,作為醫生,每個病人我們都會全力以赴治療的……」
正說著,門外突然出現嘈雜的聲音,病房的門被人猛地推開,一道焦急的聲音傳來。
「林夏,你哪里不舒服嗎?來醫院為什麼不說一聲……」
陸云停看到好端端站著的我舒了一口氣,臉上掛起笑,大步走過來。
「嚇死我了,有人跟我說看到你在醫院,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我看他一眼,繼續跟醫生溝通。
「他胃不好,這款藥會不會對胃造成刺激,還有他的腿之前骨折過……」
陸云停看我不理他,有些生氣,等到醫生走了,才忍不住開口。
「我跟你說話,你怎麼不理我。」
我沒搭理他,走到病床前拿起毛巾給病床上的人擦拭。
「這是誰,你的親人嗎?」
「不是。」
「不是你為什麼這樣照顧他,你平時掙的錢不會就是給他治病吧,這個醫院可不便宜,非親非故……」
陸云停的臉色越來越差,他視線死死盯著病床上的人,消瘦的身形也擋不住優越的五官。
陸云停看著床頭粘貼的名字,一字一頓地讀出來:
「段停。」
他的余光中看到一抹亮色,放在椅子上的是一條橙色的圍巾,相比起他的那條,針線細密,一絲不茍。陸云停愣住了,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林夏,你送給我圍巾上繡的停,是誰的停?」
陸云停眼睛通紅,身體忍不住地發抖,死死盯著我,聲音嘶啞得像是要哭出來。
「我的禮物是你他媽用來練手的嗎?」
15
桑艾曾經夸我皮膚白,她說第一次見我以為我是剛轉學過來的富家小姐,但我不是。
我家里很窮,父親腿有殘疾,母親好吃懶做,倆人靠著一月八百的救濟金過活。
父母結婚十年終于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可惜男孩是死胎,活的是我,一個女孩,費糧食且沒用,隔壁嬸子過來嘲笑母親母雞不下蛋,一輩子生不出兒子,母親關上門,鐵青著臉一邊罵我一邊將我打得傷痕累累。
父親覺得是我換走了我弟弟的命,所以對我從來沒什麼好臉色,喝醉酒回來就是一頓毒打,罵我是賠錢貨,母親被親戚嘲笑,把所有的錯都怪在我身上,我的胳膊遍布掐痕,那些淤青常年累月再也無法消除。
如果不是上學不要學費,我早就被關在家里干活了。但即便這樣,父親也不情不愿,如果不是校長找上門塞給他三百塊錢,那我鐵定是上不了學的。
校長是我們村里唯一走出去的大學生,長得瘦小,性格卻強硬,畢業后回到縣里教書,我不是她叫回來的第一個學生,也不是最后一個。
段停跟我情況差不多,但家庭更復雜一些,他父母出了車禍,被伯父一家收養,打架很厲害,長得也兇,我有點怕他。
后來一次放學我看到他在小巷喂流浪狗,臉上還帶著打架的淤青,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流浪狗看到我歡快地跑過來親昵地蹭。
我們兩個都沒說話,但放學后經常遇見,兩人互不干涉,他用繃帶包扎傷口,我默背著課文,我不想回家,是害怕父親的打罵,但我不知道他是為什麼。
十五歲時,家里來了個陌生人,我看到母親殷切地起身,跟那人討價還價,笑得合不攏嘴。
母親想從舅舅家過繼一個男孩,條件是給舅舅家十萬塊錢。
而瘸子家的彩禮剛好十萬塊,家里有了男孩,而我只需要嫁給隔壁村的老瘸子,皆大歡喜。
但那個瘸子有精神病,他的上一個媳婦就是被他打死的,所以才出這麼高的彩禮,十萬塊錢,在我們這個貧困縣,很是了不得。
我想上學的,即便是要走五公里的山路,但我知道父親不會同意的。
這個時候,段停站在我面前,他長得高,遠超同齡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伸出手。
「你媽要賣了你,我伯父要我給他的兒子換腎,哭沒有用,不想死就逃出去。」
「跟我走,我護著你,你敢賭一把嗎?」
16
我偷了戶口本和身份證,跟著段停逃到了隔壁省。
我們擠在三百一個月的地下室,潮濕陰暗透不進一點光。段停跑出去找活,但是一個沒學歷的未成年,誰都不愿意要他。沒辦法,他跟著街道的小混混幫人打架換幾個錢,每次帶著一身傷回來,沒錢買藥,只能咬著牙硬熬過去。
一個月后,我跟段停吵了第一次架,吵得很兇。我想去街上的美發店,老板跟我說包吃,三個月后轉正給我發工資。
段停不同意,他把我關在家里,發了狠,他罵我腦子不清醒,整條街的人都知道那老板老奸巨猾,你真以為能當個正經的洗頭小妹?
我用更大的聲音吼回去,我問他那怎麼辦,靠你一個人打架,然后我天天躲在屋里擔驚受怕,等到哪一天去街上給你收尸嗎?
段停沉默了,出了門一夜都沒回來。
第二天,段停拽著我來到了一個地方,將新買的書包塞進我懷里,推著我進入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