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二皇子未能領悟到。
卻也好,若他察覺了,他的愧疚會更難治愈。
我擁住這個男人,低聲呢喃:「我不管別人如何,我這個玉妍,絕不放過你。」
我要像阿當那樣成為一個幸福嫵媚的女人,那個與我糾纏不息的男人,必須是二皇子。
我可以等。
別時依依不舍,如越過銀河,如望盡春秋。
隱入夜色時,我偷偷回眸。
滿天繁星之下,二皇子憑欄而望,一身孤獨。
那身影揪住我的心,我知道,自己在這場困局里陷得更深了。
34
阿當有孕了。
皇后的臉色陰沉得像六月轟雷時的烏云。
她當了四年太子妃,大婚之夜就被晾在婚床上,往后也難得與太子親近。
沒有子嗣是她的心病。
阿當被封欣貴人,賜了宮殿,反而離皇帝遠了。
皇帝也不常去,有時他在御書房還會習慣地召喚「阿當」,然后想起那個已經成為欣貴人的女人,無奈地皺皺眉頭。
有次我去欣貴人那兒傳話,見她挺著已經顯懷的肚子,坐在涼亭里發呆。
她依然溫柔可親,可臉上寫滿了寂寞,眼神也失去了靈動。
我心中黯然,阿當此生幸福的巔峰,就在御書房被皇帝壓在身下的那一刻。
我不要這樣,我要和二皇子糾纏一生一世。
但皇帝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放肆,甚至偶爾會突然覆上我的手,逼到我耳邊說些讓人窒息的話。
「朕從不是守規矩的人。」
「朕后宮里的女人,碰一下手,她們就渾身酥軟。」
我內心緊張得要死,面上卻還要云淡風輕。輕輕將手抽開,該干嘛干嘛。
于是我聽到皇帝在我身后說:「我會讓你心甘情愿。
誰都知道,我比他強。」
是的,你是皇帝,他是個連封號都沒有的圣子。
你當然比他強,但那只是在世人眼里。
你在玉妍小姐那里,從未強過二皇子,便想讓我甘心認同,來滿足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他不侵我。」我只給皇帝四個字。
皇帝沉默半晌,他若想在我這兒贏下這城,便也不能侵我。
這四個字,眼下能保護我一陣,但我很擔心時效有限,我怕等不到和二皇子廝守的那一刻。
35
轉眼隆冬。
這夜,我往值房取了午后信件,往御書房回。
這是我的例行工作,也是我每日走得最遠的一趟行程。
走到角樓處,我下意識抬頭望。
二皇子果然佇立在角樓之上,昏暗的燈籠發出幽紅的光,我認得出他深邃的輪廓,也猜到他在深深凝望著我。
他常常于此時出現在這里,只為目送我一程。
我心念一轉,拐上了角樓。
臺階才走到一半,二皇子已迎下來,將我堵在黑暗的拐角。
我湊到他耳邊低語:「我過得不好。」
二皇子輕柔地吻住我,唇瓣冰涼。
我聽到他細聲呢喃:「再堅持一個月,我讓你過上好日子。」
36
此后的每一天,我都過得小心翼翼。
御書房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大臣們進進出出,個個臉色凝重。
我隱約聽得出,是番邦起了亂。
想起二皇子說的話,便覺得這事八成和他有關系。
十數日后的一個夜晚,我如往常一樣去值房取信,路過角樓時,我下意識抬頭仰望——
一道黑影驀然撲來,我被劈頭蓋臉兜住,急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在一個地窖里。
頭頂照下一束光,已是白天。
我不知道是誰把我擄到這里。借著那束光,我發現地窖里環境很不錯。有床,有桌椅,還有足夠生活很久的清水和食物。
出口鎖得牢牢的,我出不去。
擄我之人似乎也并不想讓我死,或者既來之,則安之?
每天清晨那束光照進地窖時,我就在墻上畫一道。
畫到第五道時,我聽見外面有兵戎之聲,伴著嘶吼與慘叫。
畫到第七道時,兵戎之聲更盛,一聲極近的慘叫從我頭頂傳來,隨即砰地一聲,我看見一張扭曲的臉,壓在天窗的木柵欄上。
那張臉上血肉模糊,但眼睛瞪得極大。
這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望見了我,還好,他已經是不會說話的死尸。
很快他被人搬走,但鮮血順著格柵滴落,將我畫的七道橫線一一貫穿。
我驚懼,又慶幸,徹夜難眠。
37
畫到第九道時,外面已經徹底安靜。
我再也按捺不住,將椅子架在桌上,爬高了湊到天窗處偷偷向外張望。
這一望,心跳不已。
我還在皇宮,外頭是我每晚必經之路。
而我被囚禁之處,正是角樓的地窖。
不,我突然覺得,這不是囚禁,是保護。
一個小太監拎著一桶水在不遠處沖洗地面,沖出來的,全是深深淺淺的紅色。
我扒著天窗的格柵,淚流滿面。
正哭著,一陣刺耳的機樞之聲,門開了。
二皇子站在門口。
「我來接你。」他語氣溫柔,像是來接走失的小孩。
我站得這麼高,我俯視著他,可我委屈得就像個小孩。
二皇子走過來,張開雙臂,將我從椅子上抱下來。可我卻不愿落地,掛在他身上號啕大哭。
等我發泄完,才發現二皇子已經坐在床沿,而我吊著他脖子,坐在他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