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圓滿了!」
程諾笑望我:「你還是沒變。」
我隨意地擦了擦唇角,伸手叫老板拿來兩瓶冰啤酒,用筷子輕松撬開:「喝嗎?」
程諾把玻杯擺在我面前:「一點就好。」
我沒有勸酒的習慣,他說一點就只給倒了半杯。
只是我沒想到他的酒量如此之差,點的烤肉還沒吃完,對面的家伙就只會撐著下巴對我瞇著眼睛笑了。
吃完烤肉,他嚷嚷著要去唱歌。
「聽潮,你打電話叫江聲一起出來玩吧,以前我們三個放假經常一起去唱歌的,都好久沒有一起聚過了……」
「我沒有他電話。」
「我有,我給他打。」
「不要!別打!」我手不小心一揮,他的手機摔在了地上。
醉酒的程諾歪了歪頭,像把杯子推下桌子摔碎卻一臉無辜的小貓:「怎麼了?」
我伸手把垂落下來的頭發梳到后面:「程諾,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伸手招來一輛出租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丟到后座,剛想走,衣角卻被他牢牢拽住。
「動作快點,這里超過兩分鐘有抓拍。」司機說。
嘆了口氣,我把程諾往里一推自己也跟著上了車。
程諾家離他們醫院很近,我攙著他下了車。
「自己可以上去嗎?」
他搖了搖頭。
我又嘆了口氣,扶著他去搭電梯。
「鑰匙呢?」
我問他,他迷茫地看著我。
「算了,我自己找。」
為了方便找鑰匙,我鉆進了他和門之間的夾縫中。
他很高所以其實這樣的動作不會太尷尬,如果他沒有把頭低下來的話。
「找著了嗎?」
他頭低下來我們離得很近,我下意識往旁挪了點。
「……沒有。」
他像小孩子一個十分得意地哼哼一笑,朝我伸出手掌,掌心躺著的顯然就是我要苦苦搜尋的鑰匙。
「幼不幼稚。」我拿到鑰匙替他開了門,沒往里面看:「你進去吧,我走了。」
叮咚……
我一邊踏入電梯,一邊拿出手機確認有沒有工作上的信息。
「聽潮。」程諾追了過來,伸手擋住即將合上的電梯門。
「怎……麼了?」
「我可以追你嗎?」
?
我完全懵了。
如果不是他剛才喊過我的名字,我一定認為他搞錯了對象。
鈴……
謝天謝地,我的手機剛好響了起來,是葉蘭。
我以光速接起電話,尬笑著指了指手機,程諾以為我要出電梯接那通電話,于是松了擋門的手。
就在那一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狂按關門鍵,直到電梯門合上看不見他的臉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哦,不,半口。
差點忘了手機那頭的葉蘭。
「別緊張,今天打電話是來夸你的。婦女節的節點營銷做得很好,創意不錯。」
前幾日婦女節,大家頭腦風暴到快爆炸,也沒想出什麼有新意的好點子。
明明做廣告是我一直喜歡的工作,卻也在靈感枯竭的時候不免感到沮喪。
我大學時曾經和江聲因為廣告而激烈地爭論過一次。
他說:「廣告可以被藝術化,但廣告的本質絕對不是藝術。
在江聲看來,廣告是以銷售為目的的實用主義,而當時學院派的我,沉迷于 4A 帶來的各種經典案例,深深以為廣告就是一種藝術,是一種理想主義。
可當我真正做了這一行才發現,藝術不過是資本為了賣得更多更貴而刷上的金漆。
越來越多的廣告填滿了我們的生活。
打開電視有開機廣告,視頻前有廣告,避開還要花錢,走到路上會被派傳單。
也不知道是誰發明了轎廂廣告,害大家連電梯都不能好好搭,整個轎廂都是某婚紗拍照和某二手車的魔音繞耳。
煩人,還躲不開。
我沮喪地趴在會議桌上:「我們為什麼要絞盡腦汁做一個沒有人會看的廣告呢?」
想到這里,我腦里的創意燈泡被點亮了。
三月八日,X 市所有的電梯轎廂安靜了。
轎廂廣告變成了一塊白板,上面只有兩排排版舒適的文字:
「親愛的女孩,今天我們為你買下這個廣告位,不做任何擾人的廣告,好好發個呆吧。」
全篇只放了一個避免營銷截胡的品牌 logo(衛生巾品牌)。
但它不拉大不居中,也沒有五彩斑斕的黑。
安居一隅,就像書信的落款。
這個營銷會爆在我的意料之中,雖然我確實有賭的成分。
公眾號、熱搜、朋友圈,甚至都不需要我們插手就自動爆了。
趁熱打鐵,我說服品牌捐了三十萬箱衛生巾到貧困地區。
同時在網上發起多個相關話題,這些話題討論達到了 100 萬+次,然而投入卻比買幾秒電視廣告、手機開屏、幾塊公交站臺要少得多,品牌方自然很滿意。
如果現在江聲再來和我討論廣告究竟是不是藝術的話題,我大概會說,廣告確實不是藝術,但它一定是一種態度和價值的傳遞。
7
程諾對于要追我這件事好像不是說說而已。
他頻繁地約我吃飯。
我以忙、加班為理由拒絕之后,他就直接點外賣送到我們公司來。
最近還定了周花給我。
我思考兩天決定快速解決這件事。
我不想再和朋友牽涉出友情之外的事了,麻煩又傷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