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說:「忽然好想喝酒。」
他說:「明日我便去給你買。」
我說:「以后你的寢宮要種上竹子,我們便可夜夜坐在竹林下喝酒賞月,秉燭夜談。」
他說:「好。」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天南地北地聊著,最后依偎著沉沉睡去。
23
我睜開眼睛,面前是虛無的黑暗,目及之處黑得不見萬物。
這時微微的亮光向我飄來,我伸手握住,是我的回溯晷。
面前劃開一條裂隙,我走了進去,天地之貌猶如走馬觀花在我面前閃現。
我窺得天機。
當時大荒之地并不像如今這般一分為四。
那時除仙族、人族、妖族、魔族外,還有個神族。
大荒由神族青澤女君掌管,大荒原先也不是太平之地。
千萬年前大地初現,分出三界的同時,也分出了善與惡。
輕盈之氣為善,混濁之氣化成了惡。
惡念聚集,化出了兇魔屠昆,當年青澤女君將屠昆封印在大荒之下,身受重傷,落入妖王蒼吾掌管的妖界。
妖王傾盡妖力救活了女君。
本不該相遇的人卻是相遇,本不該相愛的人卻情難自禁。
好在那時世間對妖并不抵觸,兩人相濡以沫,十分恩愛。
五百年后,女君生下玄離之際,恰逢大荒地動。
屠昆沖破大荒的封印沖了出來。
妖王與屠昆殊死拼搏,為護妻兒周全,拼盡最后一絲靈力與屠昆同歸于盡。
屠昆身死,混濁之氣再次漫散而出,飄向大荒各處。
三界若被混濁之氣侵襲,眾生將陷入萬惡之淵。
大荒下封印盡毀,如今能封印住這混濁之氣的,便是擁有神族血脈與妖王靈脈的玄離了。
女君將混濁之氣封入玄離體內,將自己的神力化為封印封住這股魔氣。
一些零散的濁氣已然飄向人間,形成了貪、嗔、恨、欲的惡念。
女君已無力再追,她將最后的靈力拋向人間,以此為仙契,讓善去斬殺惡。
女君目光悲愴地目送玄離飄向人間,她先為女君,后為母親。
蒼生與愛子,是她不得不衡量的選擇。
女君送走玄離后,抱著妖王坐化了。
24
零散的混沌之氣先一步到達人間,人有了善惡之念,有了高貴低賤之分。
后入人間的玄離因神脈和妖王的靈脈被封,靈力微弱,成了最卑微的半妖族。
所謂半妖,仙族痛恨,妖族當他是異類,他是三界中被排斥在邊緣線上的異族。
他的成長之路坎坎坷坷,備受欺凌,形單影只。
唯遇到的一只狐貍曾溫暖過他。
那時剛中寒冰咒的玄離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走進密林,見林下倒著只哀哀呻吟的小白狐。
玄離覺得小狐定是受了重傷,他想伸手去查看,又怕碰觸到小狐將它凍成冰塊。
終于在小狐一聲凄厲的哀叫聲中,玄離伸出手撫上了小狐的背。
奇跡的一幕發生了,小狐的叫聲停了,似乎沒有那麼痛了。
而玄離手掌上的寒冰化了。
玄離抱著小狐走進一個山洞查看它的傷勢,卻發現它身上并無傷痕。
一人一狐都筋疲力盡,依靠在一起睡著了。
兩日之后,玄離終于控制住了寒冰咒,而小狐一直處于休眠狀態。
玄離怕它死去,用薄弱的靈力滋養著它。
一個月后,一對狐貍尋到洞口,站在洞外用擔憂的眼神望著小狐。
玄離意識到它們是小狐的父母,他依依不舍,仍將小狐輕輕抱起,放到那對狐貍身旁。
那對狐貍似通人性,屈下身軀向他行了禮,而后叼著小狐離去。
我很清楚那只小白狐就是我,那時的我還沒有化出心智。
在密林玩耍時誤食一株神力充沛的靈草,那是當年女君受傷時滴落凡間的神血所化。
吞進靈草的那一刻,一股龐大的神力忽然沖向我的靈脈。
全身如烈火焚身,痛苦不堪,差點被通身靈力灼燒而死。
我昏昏沉沉之際,有人化去我的疼痛。
一股清涼的靈力護著我在休眠中吸收了那股神力。
待我醒來之時,我父母坐在榻邊守著我,而我已經化出了仙身。
原來我與玄離的際遇,早已開始。
這也是為什麼,魔君來我靈丘山與父王商談不要干涉他與修仙門的恩怨時,父王果斷地答應了。
當年我父母化出狐身,玄離不認識他們,他們卻是知道眼前的魔君正是當年救我的恩人。
他們不想與魔君對抗,又不能對修仙門見死不救,索性叫魔君把他們都抓起來。
父王又用靈識窺知我與魔君的因緣,便要魔君承諾,待愛女歸來,尋上魔宮,不能為難于她。
也便有了我尋上玄離對他動手動腳,他都百般隱忍的后續。
25
我從回溯晷中出來。
玄離寢宮前的院中竟栽了一片竹林, 林下鋪著軟氈,溫著美酒。
玄離坐在軟氈上,目光平靜地看著我向他走去,我想問他怎知我今日會來。
可我想了想,我向來神出鬼沒, 在他的世界里來回穿梭。
每次相遇, 于我是瞬間。于他,是等待近百年才等來的一場重逢。
他怎知我今天會來?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