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拳頭更硬,誰就能擁有更高的地位。
鹿頭山雖是個小小山頭,卻早已形成了一套等級分明的制度,從上至下分別是皇帝、丞相、將軍、小卒。
寨主得了一大筆錢,當即將我晉升為將軍,號令全寨為我舉辦慶功宴。
宴上,玉墨忙前忙后地給大伙倒酒,雖則荊釵布裙,鍋灰涂面,依舊能看出身姿裊娜,國色天香。
土皇帝看得口水直流:「這美人是?」
「我妹妹。」
「讓你妹妹跟了我,如何?」
我不答,只是微笑不語。
礙于我的面子,土皇帝也只能按捺著調戲幾句。
宴后,待眾人散去了,玉墨還在忙前忙后地拾掇酒席。
望著她忙碌的嬌小身影,我忍不住嘆氣:「玉墨啊玉墨,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該如何?」
她樂呵呵道:「瞎說什麼傻話!」
「你這麼厲害,怎麼會不在了?」
她不知道,在這個以男性為主導的世界里,女人幾乎是不可能贏的。
而我,很快就會迎來一個全方位碾壓我的死敵。
20
土皇帝并未放棄對玉墨的齷齪心思。
白日里,他與我稱兄道弟,一同下山剪徑,入夜了,卻總是悄無聲息,躲在窗外偷窺。
此人外強中干,自然不敢和我撕破臉,可等丞相回到山寨,形勢便會逆轉。
在之前的無數個周目中,我見過丞相幾次,那是個風流倜儻,文質彬彬的男子——
但在這一層偽裝下,那卻是個心狠手辣、無所不為的惡棍。
無論體格、詭計、還是性別,對方都勝過我一籌,也因此無論多少次,我最終都會死在他的刀下。
而我的死,也不過是襯托他向上爬的墊腳石,是他江山下的一座血肉豐碑而已。
如果在往日,我孤身一人,死了便死了。
可這周目,我身邊有了玉墨。
在這個世界里獨行了千萬次,不知何時,我已將她看作了親人。
至少在安頓好她之前,我絕不能死。
趁著昏暗的月光,我冷冷盯著窗縫里那一張令人作嘔的嘴臉,心卻從未跳動得如此激烈鮮活。
這周目,若我先走了丞相的路……
一切,又會如何發展呢?
21
仲春,三月。
丞相傳回印信,明日將帶著人馬回歸。
趁著眾人下山去迎,我拉住土皇帝,要他在寨子里暫留一夜。
「等天黑,我把玉墨送過去,全了你們好事。」
土皇帝自是喜出望外,表面還要裝模作樣:「哎,花將軍,我怎能對你妹妹下手?」
「無妨。」我笑道:「只是別叫兄弟們看到,以為我厚此薄彼!」
對方自然點頭如搗蒜:「好!好!好!」
入夜,土皇帝果然遣散了僅剩的守衛,我依約叫上玉墨,叫她去陪一杯水酒。
她張了張嘴,神情似哭又似笑。
但最終,依舊是點了頭。
入夜,我將打扮嬌美的玉墨送到寨主房中。
酒過三巡,又堅持要為妹妹祈福,在床鋪撒上了紅豆、桂圓,花生等物。
「夫榮妻貴!瓜瓞綿延!」
「金玉滿堂!喜氣洋洋!」
土皇帝等得不耐煩,趁我彎腰鋪床,一雙大手悄悄抓向了沉默的玉墨。
卻不知,上榻的我已摸到了他枕下的刀,說遲但快,電光石火。
我轉身——
一刀封喉!
土皇帝抓著被截斷的喉嚨,怒目圓睜,還想說點什麼,飆血的氣管卻只能發出「咝咝」氣音。
許是見多了死人,玉墨這次沒有驚叫,反倒高興地朝我喊:
「果然,花奴永遠不會害我!」
我回頭,卻是厲喝:「掀開床板!」
玉墨反應過來,連忙揭開床板,現出下面一條暗道。
我提著衣領,將男人的尸體丟下去,深處很快傳來巨大而空洞的聲響。
趁玉墨不注意,我將她也推了下去。
「走!」
22
在過往無數個周目中,被丞相逼到絕境,土皇帝都是沿著這條密道逃走的。
只是我并不知曉,這里還藏著他四處擄掠而來的財寶。
要從其他地方起勢,財帛是必須的。
因此我用床單兜走了大部分金銀,又趁著月色,尋了一些不顯眼的山洞,將財帛分散藏于其中。
玉墨也幫著我埋,只是埋著埋著,她忽然驚叫一聲。
「這不是我的鐲子嗎?」
「你的鐲子?」
我望了一眼,見那只是普通的童鐲,便隨口敷衍:「看錯了吧?」
聞言,玉墨卻堅定地搖搖頭:「不,我很確定,這就是我的鐲子!」
說罷,便有些恍惚地解釋:「這是我家傳代的手鐲,因我年幼調皮,便不小心磕破了一個角……」
「可在我小時候,全家被匪徒所殺,這個鐲子就遺失了……」
「如今,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呢?」
……我也不知如何解釋。
無聲半晌,玉墨捧著手鐲,有些可憐地望來:「那我可以留著嗎?」
……我也不知如何拒絕。
趁著黎明前的昏暗,我帶著玉墨走入山林。
望著天邊寥落的星子,她有些悵惘:「離了寨子,我們又該去哪里呢?」
「無處可去,便無處不可去。」
聽我這麼說,她很快振奮起來:「好,只要有花奴在,我就一點也不害怕!」
兩人前行了不知多久,天邊浮起了魚肚白,遠處也漸漸傳來了喧嘩聲。
我知道,丞相帶著他的兵馬回來了。
待他回歸山寨,卻只見到一個空殼。
又該是何等憤怒呢?
23
蒼穹灰暗,連日陰雨。
聽說福建道涌現了不少起義軍,我打算往那里去,憑我藏起的財帛,足以可以拉起一支新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