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確實很愛用問題來回答問題。
「還不是因為謝徇安,他當年非要參軍,我怕他寂寞孤獨才過來陪他,誰知道我竟然能爬到參軍的位置。」
陸九均就像個話癆一樣,「哎,他說你是女人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你還真是膽子大啊,大半夜跟著他來軍營這種全是男人的地方……你倆之前是不是在皇宮里見過?聽說皇后娘娘讓你去勸他來著?說起來你真的是死而復生嗎?什麼感覺啊……」
我真的佩服他能在這種性命得不到絲毫保障的情況下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該說他過于松弛還是說他沒眼色看不出好賴?
「有點后悔的感覺。」尤其是在你啰哩巴嗦一大堆廢話之后。
「后悔?為什麼后悔?」陸九均不解地看著我,但也沒有非要問出個所以然的意思,又問,「那個墨堯好像還認識你,但他只說你是濟世堂的大夫,看他那樣子你得罪過他啊?」
我:「……」
本來睡得少就煩。
我將藥倒入藥碗,逐一分配下去,再抬頭卻看到陸九均還在盯著我。
雖然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我看出他眼中分明有了試探。
他在懷疑我。
或許說不上懷疑,但他確實有所芥蒂。
「我救了一個從侯爺府逃出來的人,墨堯上醫館找,我沒交人,他就一直記得這事。」
陸九均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什麼人還讓他親自找人還在意這麼久啊?」
這句話不是在問我,倒更像自言自語。
「是女人嗎?」
我手一頓,陸九均卻還是笑瞇瞇的。
接下來我便聽不到他再說什麼話了,因為他被謝簡送去營帳看護病人去了。
這是我來到軍營的第四個晚上,神經緊繃的我連睡意都不敢有,不停地翻書配藥,卻還沒有任何解決辦法。
直到第六天,我從一位患者吐出的血中發現一只奇怪的黑蟲。
「這蟲……」
「是附蛇蟲!」謝簡臉色大變,「這是塞北邊防的一種毒蟲,常附在毒蛇內臟中,充足汲取養分后會啃食它的內臟直至毒蛇死去。」
「怎麼會出現在大祿?」陸九均看著那蠕動的蟲險些要吐出來。
附蛇蟲……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有悔!」
我清楚地記得,師父撰寫的醫書上寫出了毒藥的成分,其中一味就是附蛇蟲。
制毒者會將養大的附蛇蟲磨成糊狀再摻入藥材中煉制,由于附蛇蟲本身就是劇毒,再加上各種其他毒素,當年這個毒才會難解。
被附蛇蟲咬過或誤食后,會出現高熱腹痛,最后內臟受損腐蝕衰竭而亡。
基本癥狀全對上了!
況且這蟲難遇難養殖,一旦離開蛇的身體后不久也會死亡。
手里的附蛇蟲十分肥碩,想必是在人的內臟里寄生才活到今日。
也正因如此,這名患者的五臟俱被腐蝕,現已無力回天。
既然是「有悔」的成分,想必「有悔」的解藥于解這蟲毒也會有用。
「有悔的解藥說白了便是以毒攻毒,其中不乏幾味都是劇毒,若是直接用于蟲毒怕是不妥。」
像是了解到我的想法一樣,謝簡說出了他的擔憂。
驚訝他知曉此事之余,這話的確提醒了我。
如今也只能慢慢試了。
「這蟲到底是意外跑進那人身體里,還是被人故意下在他身上啊?」
陸九均看著被封在木盒里的蟲子一臉嫌惡地問。
「我也不知,那人是前天才被從東區送來的,才三天不到就被這蟲啃空了內臟,真是可憐。」
回想他死前那痛苦到扭曲的模樣,我心中便不忍再想起。
「可徇安說毒是下在井水里的,難道是兇手把毒蟲扔在井里,然后被那個人誤喝不成?」
「這毒蟲表面沒什麼毒,只是放入水里還不至于能毒到七百多號人……」
我也十分好奇兇手的下毒手法。
「說起來,謝將軍自從上午臉色就沒好過,我知道他勞苦煩憂,但如今能用的人手實在太少,他若累得倒下實在得不償失,陸參軍不如去勸他休息休息如何?」
謝簡上午的臉色,簡直比見了鬼還嚇人。
陸九均把手里的藥壇放回灶上,無奈嘆道:「他啊,那是心病,休息不管用的。」
我沒說話,只聽陸九均又道:
「你們濟世堂治得了心病嗎?」
「如果是指心絞痛一類的,我三師兄很拿手。」
「如果是那樣倒還好辦了。」陸九均又嘆了口氣,「謝徇安的一個朋友曾死于有悔,他大概是想起這件事了。」
「故人已逝,何必掛懷傷神。」
「我也這麼勸他,可咱們謝將軍就是這麼情根深種,都三年了,愣是困于悔恨中出不來,說白了那姑娘的死跟他就沒有關系……不過好在他前陣子進宮回來后狀態好了一些,你到底跟他說什麼了?」
「就……寬慰他幾句罷了。」其實是下了劑猛藥。
「什麼話竟然這麼管用!」
「你說謝將軍悔恨,他到底在悔恨什麼?」
明明那時我與他交情不深,怎麼看也不至于會使對方懊悔的程度吧。
「你既知道這些事我也不妨告訴你,若你能因此再去寬慰他幾句,讓他徹底看開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