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改變我自己的結局都做不到。
再不甘心又有什麼用?
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他的目光中探究之意太過于露骨,以至于我突然心生煩躁。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我抓起他的外袍沖他狠狠砸了過去。
然而衣服太大,我胳膊又不夠長,外袍連那人都腳尖都沒碰到,就輕飄飄地落回了地上。
男人卻像看到了什麼新奇的玩意兒一樣,忽而笑了起來。
「你不怕我。」
他打量著我,直接下了結論。
然后又問: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我應該說什麼。
我應該立刻跪在地上磕頭請罪,對他說奴婢有眼不識泰山沖撞貴人。
但我不樂意。
皇子又怎麼樣,太子又怎麼樣,皇后又怎麼樣?
死過一次之后就又跟我橋歸橋路歸路了。
于是我干脆沖他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愛誰誰。」
他就笑得更大聲了。
我覺得我怕不是碰到了個瘋子。
以他的身份,在這個時代,他對我做任何事,都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都是正常的。
但唯獨他什麼事都不做,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47
他陪我坐了一整晚。
坐到最后我都沒能忍住,在他站起來的時候,問了他我最想問的問題。
「你不殺我嗎?」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已經破舊的窗紙照在他的臉上。
年輕的皇子側過頭,陽光給他側臉的輪廓鑲上了一層薄薄的金邊。
他逆著陽光,突然沖我眨了眨眼睛。
他說:
「你猜?」
我:……
我猜你個大頭鬼啊!
死了這麼多輪,他是頭一個讓我覺得無語的人。
然而他完全不理會我的拒絕,硬是把他在地上拖來拖去的外袍罩在了我身上,還一路拉著我跑去了乾清宮門口。
對,就是拉著。
手扣著手的那種拉。
當著一路上所有宮女太監侍衛的面。
我把所有我能夠想到的說辭全都講了個遍,從奴婢身份低微不配貴人垂憐的求饒,到奴婢進宮之前是個寡婦還有個夭折了的孩子所以非常不祥的迷信威脅,再到不松手老子立刻當場馬上撞死在路上給你看的破口大罵,換來的只有對方情緒始終穩定的兩個字。
「閉嘴。」
絕殺。
最后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我和他自己都按在了乾清宮門口的磚地上,剛剛好堵上了收拾完畢準備出發上朝的皇帝儀仗。
「父皇,這個女史兒臣喜歡,您把她賞給我吧。」
年輕的皇子一本正經地開口,說著并不一本正經的話。
為了增加籌碼,他還一把把我摟進了懷里。
「昨天兒臣實在沒忍住已經收用了,侍衛那邊應當有記檔。」
我:???
我:!!!
大哥等等,你要不要聽一下你在說啥玩意兒?
你這不是等于大著嗓子滿皇宮在喊你昨晚睡了我嗎?
你要不要這麼勇的!
男人講的東西實在太過于少兒不宜,以至于我一時之間忘了表情管理,下意識地就抬頭看了一眼。
然后,我就看到了,就站在皇帝身邊的太子,表情跟我一樣,咔吧一聲,裂了。
48
我猜周越山和太子打的主意,是想把我送進宮當寵妃。
所以皇后才會第一時間召見我敲打規矩。
但誰都想不到,這種事情半路還能殺出個程咬金來截胡。
更何況,拜皇后那三個嘴巴子所賜,我現在嘴巴腫得就像東成西就里梁朝偉吃了驚天動地五毒散一樣,絕對稱不上好看。
以至于皇帝在暈暈乎乎同意我給皇子當侍妾之后,還特意問了他一句。
「就這,你確定?」
男人一把給我按去了地上磕頭,然后斬釘截鐵地回答。
「兒臣就喜歡她的內涵。」
我:……
我麻了。
大哥你開心就好。
太子大概也麻了。
因為他全程消音,甚至忘了拿我身份卑微不配伺候高貴皇子的理由來攔住他把我帶走。
一直到男人帶著我告退,我都能感覺得到太子那震驚復雜的眼神宛若化成實體,扎得我背脊有種火辣辣的幻疼感。
49
成年皇子是可以出宮建府的。
得益于周越山教我的規矩,男人把我帶上出宮的馬車時,我并沒有太過于吃驚。
真正讓我吃驚的,是他上車之后問我的第一個問題,竟然和我問他的問題,高度重合。
他問我:
「你叫什麼名字。」
我問他:
「你是誰。」
我:……
好吧,我又開始糾結上了。
我應該說哪個?
回答程善娘代表著我依然站在太子這條船上,回答青萍代表著我要把過去的兩任主子都一并賣掉。
這個時代的規則所帶來的死亡的痛苦,與我的直覺在反復拉扯較量。
他知道了些什麼??
哪些是我可以說的?
他帶我出來,到底是蓄謀已久的等待與觀察,還是真的只是一時興起的開心?
直覺告訴我,他和我以往碰到的人都不一樣。
但太多血淚的教訓讓我必須謹慎,明哲保身。
我不自覺又把目光垂了下去。
下一刻,溫熱的手指止住了我的動作。
和夫人掐我時的狠厲不一樣,和周越山帶著審視的傲慢也不同。
他真真切切地看著我眼睛,又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