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人坐直了身子,她的聲音終于不像之前那樣輕慢。
「說下去。」
我定了定神。
「奴婢是一心要隨了少爺去的,只是舍不得腹中少爺骨血,又憂心夫人與老爺,若是夫人……」
我抬起頭,第一次與這位侯府中位置最高的女主人對視。
「若是夫人慈悲,能容奴婢生下孩子,奴婢絕不茍活。」
「這個孩子也不會知道這世上有奴婢這號人物,他會是夫人與老爺的老來子,繼承侯府香火,想來少爺在天之靈也會安心。」
我只需要這幾個月的喘息,讓我有足夠的能力逃出侯府。
至于其他的,都是鬼話。
夫人需要一個孩子,我有一個孩子。
她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忠誠」。
15
夫人看著我。
那是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個「人」。
不是狐貍精,不是工具人,不是牛馬。
而是一個有自己的離經叛道的可怕思想的,人。
半晌,笑容爬上了夫人的嘴角。
一向端莊自持的侯府夫人,第一次笑得放肆。
「你真是個有趣的丫頭。」
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
「難怪我兒非得從那一群丫頭里挑了你,果然是不一般,這等話居然也敢說。」
我心如擂鼓。
夫人慢慢俯身,她的手指再一次掐上了我的下巴。
「不過你有一句話說對了。」
鳳仙花染的指甲紅得就像染了血。
「你知道我和老爺成婚這麼久,為什麼只得了陸星河這一個兒子嗎?」
她手指慢慢縮緊,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
「你知道為什麼老爺房中那麼多姨娘通房,沒有一個人的肚子有動靜嗎?」
我呼吸一窒。
一個女人沒孩子,還可以說是那個女人的問題。
一群女人都沒孩子,有問題的……
只會是那個男的。
但若侯爺不能,陸星河又是怎麼來的?
夫人眼神凌厲。
「你說得對,我和侯爺確實需要一個孩子。」
指甲刺進皮肉,血珠順著染紅了鳳仙花汁的指甲流下來。
「但你知道為什麼我根本不想教養陸星河嗎?」
「你知道為什麼侯爺對陸星河那麼放任嗎?」
「你那麼聰明,猜一猜,旁支那麼多孩子,善堂里那麼多棄嬰,我和侯爺會不會缺你肚子里的這個孽種?」
她驀然放手,突如其來松了的力道讓我重新又跌坐回了地上。
「周媽!」
夫人的聲音尖利。
周嬤嬤帶著仆婦魚貫而入。
夫人卻在那一瞬間又重新回到了侯府夫人的高傲模樣。
她慢條斯理地拿帕子擦凈了手上的殘血,才輕描淡寫地再次判了我的死刑。
「這丫頭這麼不檢點,勾引少爺,滿嘴胡浸,那我就成全了她。」
「你把她堵了嘴帶出去,或找個人牙子賣個幾兩銀子,或直接賞了門下的人,總之這等不干凈的丫頭,絕不能臟了我侯府的大門。」
16
我想,那是我死得最難看的一次。
托夫人的福,我總算知道了我自己在整個侯府下人嘴里是個怎樣狐貍精的存在。
我數不清到底有幾個人爬到了我身上。
我身體的每一寸都已經不再屬于我自己,只能任人擺布。
男人的低喘和污言穢語似乎沒有盡頭。
「這就是少爺內院的丫頭?」
「難怪能爬上少爺的床,果然是又軟又白。」
「你快一點,這娘們看上去快不行了,我還等著呢。
」
「哪有什麼不行的,你看她舒服著呢。」
一張一張不同的面孔在我眼前逐漸模糊,床板吱呀的搖晃讓我產生了一種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錯覺,恍惚間我似乎又看到了陸星河。
我隨他出過一次侯府。
那是在我「勾引」他后的第三天。
他特意點名讓我伺候他梳沐。
那天我哭得慘烈,掙扎反抗間甚至踢翻了他沐浴的浴桶。
但那除了讓我身上多了更多的青紫傷痕之外,我什麼都阻止不了。
陸星河也是像這些人一樣,伏在我身上盡情肆虐。
我的背后是粗糙的地面和一地已經冰涼的洗澡水。
皮膚被蹭破,冷水滲進傷口,刺痛感慢慢鈍化,最后一片麻木。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不配合,陸星河抓著我的頭發,把我的頭狠狠磕在桌子角。
「你最好聽話一點,否則我可是要沒耐心了。」
他看著我的眼神,就像一頭猛獸看一只毫無自保能力的兔子,明明一口就能拆分入腹,卻還想要兔子能自己把脖頸露出來。
事畢,我攏著已經被撕破的衣服,跪在地上收拾被我自己砸壞的爛攤子。
突然一件男裝蓋在了我的頭上。
「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
他的語氣很輕松,就好像之前折騰我的,只是藏在他身體里的另一個人格。
然后他帶我去了一趟花枝坊。
那是我第一次出府,也是唯一一次。
石板路錯綜復雜,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路邊低矮的房子門開著,是蜘蛛看見飛蟲后,張開的巨口。
所有人都不過是網上被粘住的小飛蟲。
無論如何掙扎,都逃不過命運的牢籠。
他帶著我拐進一條小巷,又隨便踢開了一扇門。
里面坐著的女子,就像林中被猛禽盯上陡然受驚的飛鳥,下意識地跳起來后,又揚起一個諂媚而艷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