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夜爬泰山,看見有人在山上辦中式婚禮。
路人吵著要喜糖,我卻出言阻止。
群鬼抬轎,嗩吶開道。鬼王娶親,生人勿近。
他們都罵我胡說八道,可他們不知道,我是唯一的地師傳人。
1
泰山會征服每一個嘴硬的人,除了眼前這個叫季康的男人。
「笑——死——呼——呼,就這——麼點——路,我打籃球——訓練的時候——比這——可累多了。」
季康一手撐著膝蓋,小白臉蛋漲得通紅,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江浩言扶著他,不斷地鼓勵。
「加油,前面馬上就到了!」
季康驚喜地抬起頭。
「到終點了嗎?」
江浩言:「不是,售票處。」
「什麼?」
季康哀號一聲,腿抖得更厲害了。
我在旁邊看得忍不住直翻白眼。
我叫喬墨雨,是南江大學的大三學生,也是當代唯一的地師傳人。
地師,古代一開始泛指風水先生,后來就特指能觀星的風水大師。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能掌握觀星望氣之術的,古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效命于帝王家。
我喬家祖上便是欽天監監正,也是世傳的風門門主。
一個禮拜前,我在埃及接到一個電話,對方綁架了我的好友花羽靈,讓我來泰山贖人。
我當然是不信的。
那可是花•魔神傳人•龍嶺寨全寨的希望•萬毒窟圣女•羽靈。
她體內有金蟬蠱,可以驅使萬蟲,哪那麼容易被綁架呢。
可等我回國之后,卻怎麼都聯系不上花羽靈,我趕到她家里,才發現她真的失蹤了。
找她親朋好友問話的時候,有個叫季康的男生非要跟我去泰山。
他說他是花羽靈的未婚夫,體內被花羽靈種了蠱,能感應到她的位置,我這才帶上他。
沒想到這人看著人高馬大的,居然這麼沒用。
2
被季康拖累,等我們幾個慢吞吞爬到十八盤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
前面有一大片平坦的空地,許多爬山的人都在那里休息。我和江浩言一左一右架著季康,朝人群走去。
夜半更深,不知道誰的登山杖上綁著一只塑料袋,被凄冷的西風吹得刷刷作響。遠處山谷里時不時傳來幾聲怪異的動物叫聲,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幾個年輕的學生擠作一團,一個染著黃毛的小伙子壓低嗓音:「你們知道在泰山,為什麼不能亂說話嗎?」
「因為太喘了,會岔氣。同學,能不能讓塊地方給我們?」
這六七個學生,有男有女,擠在一起倒不怎麼占地方,但是他們卻把登山杖在地上擺了個五角星的形狀,占了一大塊位置。
見自己說話被打斷,黃毛不悅地瞪向我,他胳肢窩里縮著一個可愛的圓臉女生,朝我吐了下舌頭。
「對不起呀,你們坐,我這就把東西挪走。」
「我們是山體的學生,我叫小圓,他是陳明輝,我男朋友。」
「我們在講鬼故事呢,我膽子小,不是說五星紅旗會庇佑每一個中國孩子嗎,我就用這個擺了個五角星,哈哈哈哈——」
小圓性格開朗,一邊和我聊天,一邊利索地收拾登山杖,讓我們坐下。
見好不容易營造的恐怖氛圍被我們破壞,陳明輝不甘心,又開始整活,他拿起旁邊的雙肩包一陣搗鼓,然后從里面掏出了一個嗩吶。
我面色一驚。
「同學,你干嗎,你不是要在這里吹嗩吶吧?」
陳明輝以為我被嚇到,得意一笑。
「沒錯,百般樂器,嗩吶為王,你喜歡什麼,哥給你吹一個。」
3
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我板下臉。
「胡鬧什麼!」
「一曲嗩吶送亡魂,嗩吶本身就能通靈,現在又是子時,鬼門就在泰山上,你這胡亂吹,把那些鬼都引過來怎麼辦?」
泰山作為日出之地,陽氣極盛,不過陽極生陰,子時之后的泰山,屬于另一個世界。
《山海經》內記載,「北海之內有幽都」,東漢一塊墓碑上,更是直接刻錄了「生屬長安,死歸泰山」。
平常就有無數的孤魂野鬼游弋在鬼門附近,等一年一度的七月半,鬼門大開之時進入冥界。現在嗩吶一響,那些鬼魂會以為是人間的親屬在祭祀,都會跑過來看熱鬧。
我疾言厲色一通,陳明輝他們愣了一陣,忽然一齊哈哈大笑。
小圓笑得整個人歪在陳明輝身上。
「哈哈哈,喬墨雨,咱們真的好有緣分啊,你怎麼跟我男朋友一樣,也喜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那還是有區別的,這位喬墨雨同學,她說得比小輝真實多了。」
「就是,小輝,你好好跟人家學學。」
陳明輝也笑,邊笑邊朝我豎起大拇指。
「還別說,你確實比我搞得像,我要是繼續吹,后面會有啥鬼出來?」
「你繼續編,我聽聽你能編成啥樣。」
陳明輝一邊說,一邊把嗩吶湊到嘴邊,用力一吹。
「嗶——」
尖銳的曲音回蕩在山道中。
眾人紛紛伸手捂住耳朵,正要叱罵,下一秒,遠處忽然出現幾聲鑼響。
隱隱帶著一道婉轉凄涼的細長嗓音:「生人回避——」
緊接著,是嗩吶貫穿力極強的音色,伴隨著鑼鼓震天,響聲刺破耳膜,幾乎直達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