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跑到第六圈的時候,暈倒在跑道上。
季淵把我送回了家。
之前他就來過我家,不過是以我男朋友的身份。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他在我書桌前翻找著,把什麼東西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晚上我媽回來,沖了退燒藥給我喝。
我捧著發燙的杯子,聽見她遲疑地問:
「妍妍,你最近臉色這麼差,上次臉上還有傷,是不是、是不是……」
后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我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我沙啞著嗓子說,「最近課程進度比較快,我有時候熬夜學習,所以睡眠不夠。」
她舒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已經轉過一次學了,咱家這個條件,實在是負擔不起……」
好像在暗示我,又仿佛在說服自己。
她端著空杯子出去,讓我早點休息。
我坐在床上,閉了閉眼睛,用力咬了下舌尖,壓下腦中那些浮光掠影般閃過的破碎畫面。
4
不是沒有嘗試過反抗。
之前遇到霸凌,我反抗過,然后就遭受了更猛烈的報復。
大病一場后,我媽找到了學校,幾番商討,最后決定給我換城市,轉學。
而現在,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
我媽已經很累了。
我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我自己真的有問題。
否則為什麼同樣的事情,別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經歷,我卻能連著遇上兩次。
我在家躺了三天,燒退了,生理期也結束了,不得不回去上課。
早上天沒亮我媽就離開了,我背著書包走出門,看到季淵正站在巷口等我。
「問過老師了,他說你今天會去上學。
」
他笑著遞過來一袋豆漿和兩個包子,「病才好,要好好吃早飯。」
很親昵的語氣,仿佛我們之間什麼齬齟都沒發生過。
大病初愈的腦子昏昏沉沉,我把那袋豆漿接過來,喝了一口——
「咳咳!」
一股刺鼻的化學試劑味道嗆入喉管,季淵滿意地看著我咳得滿眼是淚的樣子,笑意明晃晃的刺眼。ŷż
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抬起手,用力把那袋豆漿砸在了他身上。
液體四濺。Уż
季淵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森寒幽深,他伸手把我拽過去,指腹惡狠狠地摁在我額角上。
那一塊凹凸不平,正是上次他把我的臉按進蛋糕之后留下的傷疤。
「終于不演了?」
他瞇著眼睛,「妍妍,這麼久以來,在我面前裝得可憐又無辜,是不是很累啊?」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是盯著季淵,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如果你真的討厭我,一開始就不要來招惹我就好了,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自始至終我沒有主動靠近過任何人,只想安安靜靜地學習,考進心儀的大學,過好一點的生活。
我只有這麼一個簡單的愿望。
是季淵先來招惹我的。
他打量我難得情緒外露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說:「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妍妍,想讓一個人痛苦的最好方式,當然是把她捧上云端之后,再讓她掉下去啊。」
去學校的時候,季淵就穿著那件被我砸過豆漿的衣服。
很狼狽。
其實在我來之前,班上就有女生在暗戀他。
所以當她們看到季淵這副模樣的時候,立刻就明白,是我。
我竟然敢回擊了。
我吃過午飯回到教室,發現自己的桌凳都被涂上了猩紅色的臟話。
像婊子這種,甚至是程度最輕的一個詞。
陽光從窗外落進來,照得我腦袋發暈。
我去打了盆水過來,正要擦,季淵忽然走過來,隨意地踢翻了水盆。
「怎麼不坐呢,妍妍?」
他盯著桌面中間碩大的兩個字,笑了笑,「為你量身定做的,不是很合適嗎?」
我沒說話。
教室角落還有張空桌子,我干脆搬著東西,坐到了那里。
可從書包里拿出筆記本后,我卻愣了一下。
這本筆記,還是之前季淵用一個假期幫我整理出來的。
它的確幫我提升了一些成績,可此刻我看到它,只覺得反胃。
于是我站起身,把筆記本扔進了后面的垃圾桶。
回身時,恰好對上季淵的目光。
他難得有些愣怔,死死地盯著垃圾桶,眼神有一點困惑,又有一點憤怒和懊惱。
我垂下眼,在新的座位坐下,翻出一個空白筆記本,開始整理題集。
5
那天下午放學后,我騎車回家,卻在附近的十字路口被攔下。
等看清攔我那人的臉時,我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宋妍。」
見我跨上車要走,孟清華猛地伸手拉住了我胳膊,「你別走,我們聊聊,好嗎?」
「沒什麼可聊的。」
我漠然地說,「你已經高考完,也去了你心儀的學校,可我剛上高三,還要回去學習,備戰明年高考。」
「我知道,是我的自私差點毀了你。所以現在你給我一個機會,宋妍,我可以補償你的。」
他的眼神被愧疚填滿。
「別再來找我了,我不需要你補償,只需要放過我。」
我抽回手,頭也不回地騎車離開。
第二天去學校時,季淵已經在教室了。
早讀課,我正低頭背著單詞,他忽然走過來,抽掉我的書,隨手一扔。
他咬著后槽牙,看著我,冷笑:「忍不了了?這麼快就又勾搭上一個新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