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得承擔責任,我們也不占這種便宜。
在處理結果下來后,副主任就收拾了東西走人,臨走之前,他說:「謝謝你們,我現在終于可以睡個踏實覺了。」
老朱詢問:「你之后準備干什麼?」
「回村嘛,安排我回村當會計,也好,正好可以照顧我老娘。」
「江湖再見。」
我承認,90 后的我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不慣烏漆墨黑的陰謀。來到這個苦逼的 70 年代,我也勢必要和惡勢力作斗爭的。
可是有些時候,善與惡有點難區分。
12.
很快,六年過去了。
我們已經很適應縣城的生活了。
我還是糧站那個樸實無華的臨時工,但業余時間,我會悄悄畫點圖。
我前世是做平面設計的,有美術功底,我畫點鞋子衣服的花樣賣給裁縫,補貼生活費。
平時種點菜,養兩三只雞改善一下生活,但也僅限于此,數量多了是會被居委會沒收的。
三舅嘴饞,有幾次偷偷約了同伴去河里摸魚摸蝦,更有一次,跑農田里挖了十幾條泥鰍黃鱔回來,扔在我面前讓我做。
當時我腿都嚇軟了。
雖然這些年當媽當得順手了,殺魚殺雞都不在話下。可是這些像蛇一樣的東西,我可不敢弄。
后來無奈之下,找到鄰居的老大爺,才把它們變成了桌上的一道美食。
我媽我姨和我舅三個娃隨著年齡的增長,學習差距越來越大,性格也天差地別。
我姨在縣初中上學,她學習天賦強并且自律,期期都是年級第一,一直是大隊長、班長,說話做事虎虎生威。
開家長會時,我是被大家眾星捧月的存在,感覺賊爽。
相比之下,我那五年級的媽,性格迷迷瞪瞪不說,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學渣,簡單的算數都一塌糊涂,期中考試居然才五十分。
我簡直要笑死了,我就不知道她前世哪里來的底氣來說我成績差的。
我能有她差?她都沒有退步的空間了。于是我把她從前教訓我的話照搬了出來。
「這道題這麼簡單都不會的嗎?狗看了都搖頭。」
「一共就五個數,你竟然能抄錯四個?」
「去對著墻好好反省反省。」
我一通教訓如同行云流水,拿蒼蠅拍的動作更是駕輕就熟。
我媽哭得嗷嗷傷心,一旁的大姨聽不下去了,上前溫柔拍著妹妹的背:「走,別怕,我去給你講題。」
「好好教,你妹成績能提升,我就給你一毛錢。」
大姨也是很努力想教會她的,但半個小時后,房間就傳來了她的暴怒聲:「豬都教會了,你咋就不會呢?」
我媽被罵得暴哭。
大姨氣得拍了桌子:「誰愛教誰教去吧,一毛錢我不要了。」
我嘆氣,誰能有什麼辦法呢。
小舅沒心沒肺,在一旁玩著石頭傻樂,仰著頭問我:「媽,丁叔叔給我做的車什麼時候才能好?」
我搖頭,丁建國家里最近鬧得兇,只怕是沒心情做手工。
丁建國的老婆在縣供銷社工作,家庭條件也不錯,可就是懶饞兼備三觀不正。
她家的家務活全是丁建國干,她自個兒不是和街坊鄰居說閑話就是去別人家里打牌。
兩人有個女兒,和我媽差不多大。
那孩子先天不足心臟不太好,我經常看見丁建國背著孩子一路狂奔去縣醫院。
前幾天我聽糧站的人說,他老婆打牌把糧票輸光了,兩人正在對撕。
可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又過了幾天,糧站的同事忽然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你知道嗎,丁建國離婚了。」
13.
「啥?」我愣了一下,這個時代離婚的人十分稀少,幾乎就沒聽見過。
「他老婆真的是夠缺德的,她家丫頭犯了病,哭著找媽媽,她只顧著打牌根本不搭理。等丁建國下班回家的時候,孩子已經昏迷了。」
「那救回來了嗎?」我聽得一陣難受,那小姑娘我認識,很懂事很乖巧的。
「搶救過來了,但是丁建國這次鐵了心,打死要和她離婚。他老婆的四叔是印刷廠廠長,擺了譜說如果離就讓他滾蛋。結果他頭也不回,辭職就走了。」
幾天后,丁建國離開縣城的時候,過來和我告別。
當時我正帶著老三在院子里壓蜂窩煤,滿手都是煤灰。
他把手里制作巧妙的拼裝車遞過來:「這個給你家老三,我答應過他的。」
「你這是要去哪兒?」我瞄了一眼他腳下的兩個行李袋。
他緩聲說:「我家在上海有個親戚,他說那邊的大醫院可以治好孩子的病,現在也正好有時間了。」
「那你錢夠嗎?」
他點頭:「差不多吧,到了那邊,我再找個工作。」
我跑回去,翻出柜子里的盒子,拿出了里面大部分的錢塞給他:「多帶點,啥也別想,先把孩子病治好。」
他很驚訝:「算了桂蘭,你也困難,你三個孩子……」
「行了別磨嘰,以后還我就行了。」我退后一步,「你可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過忙的人。」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好,我收下了。」
「對了,到了那邊如果不好找活干也別急,等到了明年,可以做點生意。
」我叮囑道。
他愣了一下:「做生意?張桂蘭你瞎說些什麼,可是要被割尾巴的,別讓別人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