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微把書抬高了一點,試圖遮住我的臉。
慈母多敗兒啊。況且我在白鹿書院讀書時,也是經常裝病逃課,課業也是大部分……讓蕭景之幫我寫的。
想起蕭景之,我眼神又暗了下來。我們之間那濃墨重彩的幾年,有朝夕相伴的溫馨甜蜜,同進同出,喝酒吃肉,作弄同學,一起縱馬踏青、賞花、看月……輔佐周弘祎登基時,多少波詭云譎、陰謀詭計、明槍暗箭不是我們一一扶持著走過來的?
現在竟然落得連陌生人都不如了。
「娘親!」眼前是麟兒放大的玉雪可愛的臉,他爬了上來,打斷我的思緒,抱著我的脖子,試圖用他的可愛攻陷我:「娘親,師父說如果你同意今日我不寫課業,我就可以繼續玩兒~」
我扶額,艱難地說:「……那你……去玩吧,明天把這兩天的課業一起補了。」
「哇!謝謝娘親!」他狠狠親了我一口,歡呼一聲,又飛快地下了榻,跑去玩了。
34.
「王爺,我打算……」我放下話本子,看著他道,「打算過了元宵之后,便啟程回杭州。」
我早在之前便給外公送了書信,來接我和麟兒的人應該過幾日便能到京城。
他執筆的手白皙修長,聞言愣了下,隨即若無其事道:「安全如何保障?」
我把外公派人來接的事說了。
他擰眉道:「不夠妥當,如果對方真有心害你,不是幾個江湖中人便能解決的。」
總不能怕這怕那,一輩子躲在王府里吧?而且那群黑衣人未必是沖著我來的,沖著蕭景之和朝珠的可能性更大。
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他道:「正好節后我也要為陛下去一趟江南,督辦疏浚運河的任務,到時你與麟兒隨我一起,也能有個照應。
」
我心里一喜,這自然是最妥當的法子:「多謝王爺!」
夜里,麟兒睡下之后,我提起筆,想寫點什麼,又不知該如何下筆。
算了,既然已經徹底斷了,前塵往事隨煙,也無所謂告別了。
過了幾日,蕭景之又來了王府。
周弘臻道:「你見是不見?」
還有幾日,我便要帶著麟兒回杭州,恐怕此生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想起那夜月光下,對我無限包容且愛護的少年,我道:「見。」
他依然很憔悴的樣子,但已經十分平靜。
他掃了眼屋內的裝飾,坐在了桌邊。
我倒了杯水,推給他道:「那夜我喝了點酒,不好意思啊。」
他搖搖頭,道:「我已經另外置辦了宅子,也和家里說了要搬出去的事。」
我道:「我在你府里的嫁妝,福記當鋪的掌柜會來幫我搬走。」
他道:「如果我以后出征,都帶你一起去。」
我道:「我和麟兒準備元宵過后就走。」
他想拉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澀聲道:「你說什麼?」
「元宵后,我們就走。」
「別……別那麼決絕,行嗎?」蕭景之捂住臉,「為什麼你性格總是這麼強硬?你有什麼要求,你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只要你別離開我……我們這麼多年夫妻情分……」
「你又是要和我說這些陳詞濫調,那就趕緊走。」我不耐煩地說,「我本來想好好和你告別的,既然你不愿意接受現實,那就立刻離開。」
35.
他愣了下,不可置信地說:「林婉瑤,這些年,我對你無微不至,我現在就是犯了這個錯,你就要這麼決絕嗎?你看看這京城里,誰不是三妻四妾,哪家夫人會像你這樣?」
他放軟了聲音:「我以后加倍對你好,彌補我的過錯,行嗎?」
他又道:「對了,大嫂這次也來看你了,你……」
跟在他身邊的小廝,眼尖地去了, 沒一會兒大嫂便進來了。
在蕭家,婆婆強勢精明,喜歡給兒媳婦們立規矩,大嫂悶聲不吭,但心地比較好,人也比較老實,二嫂和三嫂,那簡直是心眼子比馬蜂窩還多點。
我和他們平日里除了去婆婆那里請安,不怎麼往來。不過蕭景之出征后,麟兒生病時,大嫂經驗比較豐富,常常跑來和我一起照顧麟兒。
大嫂長得略微圓潤,見到我,眼眶先是紅了,第一句話竟然是:「婉瑤,你走了,我怎麼辦啊?」
我噗嗤一笑。
大嫂訕訕道:「往常她們幾人聊天,還有你陪我當悶生子,現在你走了, 我……」
她住了口,道:「你這是何必呢?哪個男人不偷腥?景之現在也不娶那個蒙古女了,你鬧一鬧,讓他知道厲害,以后不敢了就是。你真忍心把你的將軍夫人的位置讓出來啊!便宜了外面那些小浪蹄子!再說了,好不容易自己調教出來的夫君,你就這麼拱手讓人,他倒是成長了,可惜以后只對別人好了,你不覺得心里慪氣啊?」
「大嫂,這些年,謝謝你的照顧,其他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看我油鹽不進的樣子,大嫂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沒想到你平日里悶聲不吭的,心里主意這麼大。」
36.
她幽幽嘆了口氣,道:「有你外公給你撐腰就是好啊。你看我,別說自己提了,就是你大哥趕我走,我也不走。我能去哪里?孩子他們肯定不會讓我帶走,娘家肯定視我為恥辱,覺得我丟了人,將來那些妹妹、侄女怎麼嫁人,弟弟、侄子怎麼娶妻。
我真羨慕你這不管不顧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