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葉縮了縮脖子:「妾室略有耳聞。」
「作為莊稼人呢,我是覺得孩子很重要的,你說對不?」我開始胡扯。
好在紅葉信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王妃是明珠,縱然流落山野,也不是尋常女子。」
話里帶著些哀婉。
或許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了吧?
瞧著紅葉眉間的愁緒,我想起來柯憐玉,帶著些愛屋及烏我說:「你知道吧,你和我姐姐長得很像。」
聞言紅葉臉色蒼白:「妾室怎麼敢與王妃的姐姐相提并論。」
看來是知道了。
再聽到王爺落敗時她就放棄了和王妃爭寵愛的妄想,此刻聽見這樣的話語,還以為自己要被清算了,整個人抖得不行。
飯也不是一口就能吃飽的。
看她實在害怕,我嘆了口氣:「男人的壞心思,和你有什麼關系呢。」
起身:「我在這里你應該也不能安心養胎,就先走了,你自己注意身體。」
見我就這樣離開,紅葉不可置信地死死盯著房門的方向,一直到落下淚來都不曾察覺。
她無聲地哭泣著。
淚水沾濕衣襟上淺粉色繡成的花簇,將其染成更深的紅色,似甘霖救世,垂憐草木。
8
原本我以為自己只要吃吃喝喝,等著肖王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就可以了。
誰知道他居然憋著壞,以我粗鄙無禮的理由把柯夫人請來王府,要來壓一壓我的氣焰。
柯夫人來的時候我正在吃飯。
我今天點了五個菜,全是葷菜,盤盤都呲溜冒油的那種。
柯夫人進來的時候我正舉著碗準備再盛一碗大米飯,聽見腳步聲也沒在意,直到和沉著臉的柯夫人對視——
「……您吃飯了嗎?母親?」
柯夫人一言不發坐下,看了眼菜色:「看來從前在家,倒是委屈了你的腸胃。」
坐下后柯夫人淺淺嘗了各碟菜,看得出來不是很合她的胃口。
落座后她將肖王說我沒有婦德潑辣粗俗請丈母娘來勸誡一二的事和我說了,我認真聽完,老老實實等著訓誡。
等了半天,柯夫人只是放下了筷子。
對上我莫名其妙的眼神,柯夫人壓著眉道:「你覺得我會聽他的話訓斥你?」
啊?
不訓斥麼?
「他一個晚輩,這又是你們夫妻間私事,我為何要聽他號令?」柯夫人仍是那副冷硬模樣。
很好,柯夫人的高傲是把雙刃劍,砍我的時候挺鋒利,與砍別人一樣不留情面。
而且——
「肖王也不是不知你的情況,當初既然求娶便是權衡過利弊,如今娶妻才半月不足,便生出不滿來,當真以為我相府的女兒好欺負!」
我瞧著柯夫人,過了一會才說:「母親,我還當你一點都不在乎我。」
柯夫人瞥了我一眼,很顯然眼里還帶著嫌棄:「你是從我腹中出生,哪怕你被找回來時瞎了眼斷了腿,也是我女兒。」
我訕訕:「倒也?不至于?」
柯夫人嘆了口氣:「我不否認自己確實更疼你姐姐——且不說你弟弟出生便養在你爹膝下,還沒多大便外出游學,我將自己滿身滿心放在憐玉身上十六年,抽不回來。」
「何況她一夜之間從天之驕女成了平民,甚至她的母親還是個罪人,我若是偏疼你,她將如何自處?你從前生長在山野,不知道這大家世族里口刀舌劍的厲害,如今嫁人了,也該知道些。
」
我:其實,也還是不太知道的。
畢竟沒幾個人能吵過我誒。
「倘若我偏重于你,憐玉會被逼死的!」
……這倒是。
「何況你瞧瞧你回來時的樣子,若我疼你勝過憐玉,你這樣不學無術能夠說到什麼好人家?外人也會說咱們家冷血,對養女多年的養育之情說丟了就丟了,御史一參,你爹在朝堂上也處境艱難。」
「我說的這些,你知道麼?」
柯夫人帶著些疲憊瞧我。
別的我不知道,倒是知道柯夫人是真的把我當弱智,把一切都掰開了揉碎了告訴我,生怕我聽不懂。
我眼睛有些酸澀:「姐姐是個好姑娘,她值得母親這樣。」
柯夫人搖了搖頭:「她值得,但你也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我若不做這個惡人,你們姐妹勢同水火無論傷了哪一個,都會要了我半條命。」
「……不過當初罰你也確實是出于本心,」柯夫人不自然地別過眼,「你那時候太淘氣了,況且你姐姐說你打敗地痞——這話說出去誰能信?」
行吧,我想,可能局限于我自己的目光瞧不見別人眼里的我。
仔細想想,跟著師傅長大的我在世俗人眼里看來,或許確實太過離經叛道。
怨不得她瞧我不順眼。
……雖然我也壓根不會改就是了。
柯夫人見我不言語,忽然在眉宇之間顯現出一點老態來:「我知道,你并不很在乎我這個母親。」
沒有想到被看穿,我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可能是從前沒有母女緣分吧,我的心血更多給了憐玉。但你要記住,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你都是我的女兒,我斷不會叫別人欺負你。
」
我低低應了一聲,想,這樣就足夠了。
我也不需要她聲淚俱下同我哭訴,就這樣遙遙看著彼此,也便夠了。
正如我沒有遲疑就同意了贏淵的死遁計劃那樣,既然自己選擇了這個時代里尋常女子沒有的自由,便注定要舍去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