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長輩之過是現在主流觀念,柯憐玉又能說什麼。
她微微搖頭:「母親自然無過,只是盼女心切而已。」
「素素沒讀過書不明白其中道理,憐玉卻明白,正是因為明白才深覺對不住素素。」
畢竟是膝下養了十六年的乖女兒,又給了自己臺階下。
柯夫人這才道:「罷了,你素來是懂事的。」
又瞪著我:「還不多謝你姐姐!你若能學到你姐姐半分,母親便燒高香了!」
等柯夫人匆匆離去之后,我瞧著柯憐玉小聲說:「你剛剛就不應該說和我一起罰。」
柯憐玉偏頭瞧我:「怎麼?」
「你想,要是我倆都被關起來了,到時候吃啥呀。」
聞言她撲哧一笑,溫柔嫻靜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狡黠:「母親不會的,明天是長公主的賞花宴,我們都被關起來了她總不能變出一個女兒赴宴。」
好家伙。
原本以為柯憐玉是個溫柔閨秀,卻沒想到她還有些小小算計。
我有些目瞪口呆。
而后抱著她的手就晃:「哇!」
不待我夸她,柯憐玉先伸出手抵在唇邊:「噓——」
而后她便和我說起賞花宴的各種注意事項,并且興致勃勃地為我挑選裝束了。
我瞧她姿態放低忙前忙后,猜到是她心中還是對我有著不安愧疚,如果她幫我忙能夠讓她心里舒坦一些,那我也不必刻意拒絕好意。
只不過——
柯憐玉吃力抱起我放在綾羅綢緞里的刀,那把刀太重了還有大半在地上,茫然問我這是什麼。
我看了看柯憐玉,又看了看那把刀,遲疑說:「殺豬的?」
古樸黝黑的涿鹿刀大而彎,有種上古時代活人祭祀時割血的瘋狂美感。
柯憐玉顯然有些狐疑:「殺豬,需用這麼重的刀?」
我上前一只手輕松拎起涿鹿刀,同柯憐玉笑:「姐姐你忘啦?我可是干了很多年活的,力氣很大的。」
「而且是姐姐太瘦了。」
說到這里我真情實意勸:「聽說姐姐不愛吃肉,這怎麼能行呢?不吃肉沒力氣的!」
柯憐玉的注意力被轉移,笑著說:「我腸胃弱,沾不得葷腥。」
「那是你吃素吃久了!這才沾不了,」這點我很有發言權,我把刀不動聲色換了一個地方藏起來,然后和柯憐玉叮囑,「聽我的,你一開始先吃點清淡的然后再慢慢加肉加油,等身體適應了,就知道大肘子有多好吃了!」
斬釘截鐵:「噴香!」
見我說的篤定,柯憐玉包容地笑笑:「好。」
在她侍女不贊同的眼神里吩咐下去:「就按大小姐說的做。」
侍女小時不情不愿:「是,小姐。」
等侍女走了之后柯憐玉又忘了剛才的小插曲,拿出一條紅不紅紫不紫的衣裙在我身上比畫,口中說:「這條淺蘇芳的衣裙色雖重,卻正因其重而能顯出女兒家的青春來。」
又仔仔細細地給我配了一套頭面。
站在銅鏡前看著面前華服美飾神采飛揚的俏麗女子,我竟有些不敢認。
活了十六年,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珍珠的白與雪山的白是兩種顏色。
還是柯憐玉繞著我轉了一圈頷首:「素素真好看。」
我隨著她的目光才發現這條裙子其實有些長,正好能夠遮住我那雙被世家大族視為粗鄙的大腳,腰間的設計也讓我的腰肢看起來更纖細。
她體貼地為我解決了隱患,一言不發。
她舉重若輕的顧念了我的窘迫,我也不點破這份好意。
只是想雖然那個什麼肖王看起來會打婆娘不是很值得嫁的樣子,可姐姐似乎是真喜歡,如果肖王還有得救,我還是讓她嫁吧。
大不了要是肖王敢欺負人,我就趁著夜黑風高把他打一頓。
不過現在說還有些早。
正好明天賞花會肖王也會去,我到時候仔細替她把把關。
如果實在不能嫁的話,那我就嫁過去肖王府快樂守寡豈不是絕妙。
我美滋滋地打著算盤。
柯憐玉看我突然心情好起來了,有些不明所以,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繼續給我搭配衣裳頭面。
5
長公主府上的賞花會里,果然有許多大家小姐或好奇或輕蔑地上下打量我,只不過我渾不在意。
至于柯憐玉——一夕之間從相府獨女成了農婦的孩子,便有從前和她關系不好地前來踩一腳。
更有甚者笑盈盈地拉著我的手:「這就是柯素妹妹吧?怪不得從前我和那個人總是趣味不投,果然是鳳凰不與燕雀為群,如今見了柯素妹妹,才叫我歡喜極了。」
字里行間將我捧得高高的,就是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像是在念白。
我皺眉:「你歡喜什麼。」
對方眼中劃過一絲不自然,我又說:「背后不語人是非,你這樣的,算的上鳳凰?」
這下她尷尬地松開我的手,還想要找補是因為看不慣柯憐玉偷了我十六年錦衣玉食,叫我如今連腳也不敢露出。
「我實在是替柯素妹妹惋惜,」她自以為找補得很好,又道,「倘若妹妹自一開始就沒被換了,如今的京城第一才女,應該是妹妹才是。
」
我呵呵一笑:「你意思第一才女是個蘿卜坑,專門等著我們相府的姑娘往里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