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也確實是因為生病了很久，身體有點虛，我躺著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我又做了一個夢，夢里正是新年。

那是林卿和來我家的第一個新年。

本來我們都以為，做贅婿對男人來說總歸有點折辱的意思，不情不愿是很正常的，卻沒想到林卿和適應得還挺好，我和我爹那些暗地里想照顧他情緒的小動作反而顯得有點滑稽。

那年的臘月，我帶他跑遍了整個村子的人家，明面上說是幫人家干活，實際上不過是小孩子得了新玩具，便四處炫耀，恨不得昭告天下地顯擺。

林卿和倒也很配合我，安靜漂亮的男人很招好感，盡管他因為沒做過活顯得有些生疏，但看得出來勤勞認真，光是態度就受到了一眾村人的認可。

到了除夕那一天，早上貼好春聯以后我就很高興，因為今年我家門口終于掛的不是我的狗爬字了。林卿和的字遒勁又有風骨，只是寫一些簡單的祝福語就很好看。

比全村所有人門口掛的都好看，讓我感覺倍兒有面子。

到了中午，就該準備年夜飯了。

那時林卿和還不怎麼會做飯，我只能一邊被熏得皺眉一邊做飯，林卿和在旁邊給我打下手。

折騰著做完一桌子菜，我把菜都放在熱水里溫著，開始招呼大家一起包餃子。

林卿和對這種東西學得飛快，包壞了一兩個后就開始上手了，包得比我快不說，還比我包得好看，氣得我抹了他好幾道面粉，最后在我爹的呵止下才停了手。

被我抹了面粉，他也不惱，只是微笑著看著我，燈光下深邃的眼瞳仿佛包含無限的柔情，看得當時的我都開始別扭了起來。

23

吃飯的時候我爹很高興，開了一壇好酒，拉著林卿和非要他陪著喝。

一頓飯熱熱鬧鬧地吃了許久，我爹臉色酡紅，指著我滿臉驕傲地跟林卿和說：「小子，我可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是我的命根子，你一定得對她好，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我臉都紅了，扯著我爹的袖子想讓他別說了，余光卻瞄著林卿和，想看他的反應。

往常一直冷淡的林卿和從早上開始，笑容就沒停過，聽見我爹的話，便笑著回話：「岳丈大人放心，艾艾是我唯一的妻，對她好自然是天經地義的。」

后面就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了，那天晚上喝醉的不止我爹一個人，林卿和其實也醉了。

年初一的早晨，我早早被爆竹聲吵醒，瞪著房頂怎麼也睡不著了。

我心里有點空落落的。

原來，他是有把我當成過他的妻子的嗎？

場面話和真心話我還是分得出來的，如果說那麼真摯的一句話也只是句場面話，那我也只能說一句，林珹的演技著實精湛。

不過現在想這些應該也沒有什麼用了。

我覺得我跟林珹是兩條相交線，只是短暫地交集，隨后就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彼此的背影。

24

年初這幾天，陸陸續續有村人來串門，但來的人總是免不了問上一句小林去哪了。

他們都還記得那個長相俊美卻性格安靜的男人，總是站在村長的身后幫著料理事情，不十分熱絡但也從來不失禮。

可惜這次他們得不到回應了，于是在尷尬中轉移話題，氣氛卻每每沉默下來。

就這麼不尷不尬地過了幾天，新年很快就要過去了。

正月十四那天，晚飯桌上，我爹突然問我，要不要去參加今年的元宵燈會。

元宵燈會可以說是每年未婚男女最大的相親集會，年輕男女們可以戴著面具自由穿梭，并向合心意的對象贈送絨花來表達好感。

我其實并不太感興趣，但接觸到我爹殷切的目光，我還是點了頭。

這也是為了我自己考慮吧。過了年就又到了官府清查適齡未婚女子的時候了，如果我不想聽官媒的，那就只能看看這場盛會上能不能找到合心意的人了。

雖然，我自己對這個不抱什麼希望。

第二天很快到來了，我爹倒是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上心，從中午起就在衣柜里翻找，好不容易挑出一件新近做好的藍色絨裙讓我換上。

我穿好衣服后，我爹又殷切地幫我盤發，要不是我及時叫停，他就快把我所有的首飾都插在我腦袋上了。

最后我還是簡簡單單地用木簪挽了發髻，隨便點綴了點小首飾，讓這個發型顯得不那麼敷衍，我才從老父親的拳拳愛女之心下逃了出來。

晚上吃了元宵，我就出發去了燈會。

燈會離我們這兒不遠，在最近的一座城里，村里也有不少人去，所以每年都有牛車來回拉人。

我坐上牛車的時候天才擦黑，等到了地方，天就已經黑透了。

天黑了，燈會也就正式開始了。

25

天越黑，燈火就越璀璨。

街道上處處都有花燈，有的精致栩栩如生，有的簡陋卻不失趣味，一星一點的燈火匯聚成海，照亮了整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