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那些成群結隊的學生，我看起來孤零零的，好欺負極了。

也不知怎麼地，隔壁桌的小混混便開始污言穢語起來。

而被同學們排擠到獨自一個桌子的我，成了被污言穢語的重點對象。

我內心怯懦，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選擇了不吭聲。

小混混們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到后面，連我們學校的同學也開始小聲竊語了。

就在我以為這次和往常一樣，只我忍忍就過去的時候。

陸阮安站了起來。

對方藍白色校服散發著干凈的氣息，站在我身前的時候，像根修長的竹子。

那張常常帶著笑意的臉難得嚴肅。

他將我擋在身后，對那群混混道：「跟她道歉！」ýʐ

后來我曾很多次問過陸阮安：「陸阮安，你當時擋在我身前，就不怕他們打你嗎？」

「不怕。」他說：「我背后還有同學和老師，不會讓我們吃虧的。」

真好，我垂下眼。

我本以為自己身后空無一人，還好有他。

當時場景也確實如他所說。

那群混混見他一個人站了起來，還準備耀武揚威對峙。

但陸阮安身后的同學們也很快站了起來。

他和我不一樣——

他身后一直有支持他的人。

后來，我特意找了一個時間，送了他一本習題集表達謝意。

陸阮安筆頭輕輕撓撓頭發，無奈笑開：「謝什麼啊，受了委屈，就要說出來啊。」

那是我生平唯一一次勇敢。

我被他的笑給晃花了眼：「喂，你缺個女朋友嗎？」

他的笑沒有落下：「綺綺同學，我要好好學習啊——」

「那你缺個和你一起好好學習的女朋友嗎？」

陸阮安不說話了。

12

陸阮安有點小固執。

固執地認為高三絕對不能談戀愛。

但他的承諾無疑讓我有了干勁。

以前學習的時候尚且只是憑著與生俱來的那點小聰明。

可自從得到他的承諾之后，我便開始自己努力起來。

偶爾還會跟他聯系一下，問一下這道題怎麼做。 

那道題怎麼解。

每一次，陸阮安總是耐心地回答我。

我還記得，有次我們去市圖書館看書。

我一時興起，問他一道題。

他輕輕推推眼鏡，笑著問我：「云綺，你真的不懂嗎？」

微風鼓噪——

陸阮安……是不是也喜歡我？

那時候的陸阮安是舒展的。

如同一棵筆直的青竹。

意氣風發，仿佛隨時會刺破蒼穹。

12 月份，我和他都確定了保送名額。

正巧，保送的學校還一樣。

「云綺，周末去圖書館嗎？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考上前先不談戀愛的事情。

心中已然暗暗竊喜：陸阮安不會是要跟我告白吧。

可約定好的那天，陸阮安沒有來，我給他打電話也打不通。

我以為他是臨時反悔。

中間陸阮安更是和我斷聯了好一陣。

再見他的時候已經是春天了。

那是在一場幾大學校合作的優秀學生分享會上。

少年的明顯瘦了很多，衣服空空蕩蕩的，見到我：「云綺，好久不見啊。」

我們生疏了，不再像之前一樣，有似有若無的情感流轉其間。

我們的「差點更進一步」仿佛是錯覺一般。

……

陸阮安好似是一場夢。

不過是當初站出來，為我掃除不平，又攜我共度一段，卻再不相見的陌生人罷了。

如果這樣也好，我能忘了他。

可陸阮安他死了。

死在他已經確定保送之后，死在他即將畢業之前。

死在他意氣風發的十八歲。

從學校的天臺，像一只斷了翅膀的白鴿一般——

一躍而下。

我得知他的死訊，竟然是從報紙上。

巴掌大小的篇幅上，他就這樣，因為「學習壓力大」而離開了。

13

我如愿以償進了宋野的公司。

財務總監的位置也能空降人。

我上班第一天，多少人假裝去茶水間，只為看看我長得是個什麼模樣。

「應該是個禍國妖姬。」我聽到茶水間有人討論：「要不然能把小宋總迷得五迷三道的？」

「還以為有多好看呢。」廁所也有人討論：「也不怎麼樣嘛。」

但我毫不在意。

看就讓她們看，說也讓她們說。

這些事情，我在高中時經歷得多了去了。

倒是宋野，擔心我第一天上班會被刁難。

好幾次特意來財務部「鎮場子」。

等宋野來了幾次之后，他們便明顯收斂了。

有些事情雖然只是過過面子上的工程，但好歹不單單瞞著我了。

一開始的時候，宋野還有幾分擔心我外行指導內行。

但見我干活也干得津津有味之后，便也不再說什麼。

「不怕我把你財務部整垮？」我問他。

「整個公司都是你跟我的。」宋野回答：「綺綺，你要我的命我都給你。」

我笑了：「宋野，你說的。」

我自然不會要宋野的命。

宋野的命我還拿著有用。

有大用。

14

宋野開始忙碌了起來。

在他的認知里，見家長的下一步就該是結婚了。

我也真的應了他，一下班就陪他去挑婚戒。

一連挑了幾天。

這天，我難得早早下班，卻以自己累了為由，先回了公寓里休息。

正在沙發上看電視呢，忽然聽到敲門聲。

透過貓眼一看，是宋野。

自從和宋野在一起后，我不讓他來我住的地方，他就一次也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