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感受著自己的心跳，男孩在江吟手里已經嚇得幾乎要哭出聲來，他哭喊著說自己無辜，可是吃了人血饅頭的人，算得上無辜嗎？

江吟快要挺不住了，我看得出他的面色愈發蒼白，而我看著那個想拼命活下去的人，卻還是猶豫了。

「算了吧，江吟。」我喊到。

如果我的心臟在此時此刻停止跳動，那我是不是算是又死了一次？

我一個鬼自然不怕死，可是我怕這算是江吟親手殺了我一回，我不敢，也不愿承受被他殺了一次的感受和心情。

但我話出口才想起他聽不見，正想著用什麼方式來告訴他的時候，卻聽見他應了一聲好，隨即便放下了槍。

「其實從剛才開始，我就能聽見你說的話了。」江吟盯著那個男孩心臟的地方，輕笑道，「可能是因為你算是半活，我也算是半死。」

我目瞪口呆，在我還沒反應過來這一切的時候，就見他默默抬起了槍，然后沒有半分猶豫的，對著自己扣動了扳機。

「多巧，」他笑著，「剛好給自己留了一顆。」 

19

我揪著變成鬼的江吟，恨不得將他揍的再死一次，我咬牙切齒的帶著哭腔質問，「你到底是有什麼病！能活為什麼不好好活！？」

而江吟笑的格外開心，好像他已經盼這一刻盼了很久了，他固執的將我拉進懷里，我感受著久違的觸覺和懷抱帶來的溫暖，只有眼淚糊的到處都是。

「我早就想好了。」他緊緊擁抱著我，「你竟然沒猜到，那看來是還不夠了解我——沒了你，我本來也活不下去。」

江吟是孤兒院里長大的，沒有父母，朋友除了隊里的人還是隊里的人，從他決定將我帶走探尋真相的那一刻起，從他扣動扳機的那一下起，就注定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留戀了。

「不用覺得虧欠。」江吟長長舒出一口氣，和我看著他死后的一片混亂，甚至連遺憾都不曾有過，「你不是已經答應我了？把下輩子賠給我。」他轉頭看著我的眼睛，笑容真切而溫和，「我聽見了。」

我抹著眼淚，又朝他身上錘了兩拳，還是不敢看他那帶著一個血洞的臉，可是事情已經發生，我和他都已經回不了頭，泉下有他相伴，大概也算不得太壞的事。

我又哭又笑，像個傻子一樣說不出話來，而江吟安靜的捧起我的臉，一個吻就那樣自然而突兀的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帶著不容拒絕的溫度和心跳聲。 

20

人到半死的時候，能聽見鬼說話。

趴在地上那個男孩嚇壞了，可我和江吟也都忘了,  還在器官排斥期的人經這麼一下，可不就是在半死之中走了一遭。他聽見了鬼的聲音，也知道了鬼的存在,  可是除了他沒有人再能證明這世界上真的有鬼。

年紀才那麼大的孩子能懂什麼，他只曉得自己一夜之間沒了爹，或許是生怕鬼來索命報復，又或許是本來就心存幾分淺薄的善意,  總之在那兵荒馬亂的一夜后，他居然向世人坦白了自己的心臟是如何得來的。

想不到兜兜轉轉，我和江吟的名聲也沒壞到那般去,  反而能得個入土為安的「好下場」。我們倆的尸身都埋在了一起，下葬的那天，我挽著江吟的手,  準備一起去地府報道,  而江吟摸了摸他腦袋上的窟窿,  滿意的點了點頭，「還好那天留了那小子一命。」

我白他一眼,  沒有接話，又聽到他小聲的埋怨,  「你也不早告訴我人死時候的樣子就是死后的樣子,  早知道我不朝臉崩好了。

」

我笑他,  「喲,  江大俠，那麼大義凜然替人報仇的人，原來也會在意容貌？」

江吟無奈的摸了摸我的腦袋，「也只是替你一個人報仇而已。還有，」他又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側臉，聲音里的笑意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也不是在意容貌,  只是怕你會不喜歡。」

「怎麼會不喜歡。」我眉眼彎彎的親了他一下，「這不是,  我做鬼都喜歡你。」

-完-

呆呆大菠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