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他看不見我，可是看著他那麼炙熱而專注的眼神，我還是在那一瞬眼眶發熱。

一定是因為太久沒見到活人了吧。

許久，他才有了反應，蒼白的唇微顫了顫，帶著十足的不確定性，「程錦？」

我輕輕的閃了下燈。

于是他笑了，笑到一半又捂住了臉，我看見有水跡從他的指縫里流出來，他低低的聲音又啞又沙，「我是在做夢對吧？怎麼可能……」停了停，他又笑，「程錦，你是愛慘了我吧，死了都不肯離開我。」

我看了眼我的尸體，又看了眼此刻格外脆弱的江吟，默默的閃了兩個字。

「放屁。」

江吟就停下了，他恐怕還是沒法相信，「程錦……你在嗎？」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往我的方向邁了一小步，「在嗎鬼……在的話你就關個燈……」

啪，燈滅了。

12

江吟睡著了。我用了起碼半個小時的時間，讓江吟終于相信了我的存在。而他紅著眼睛，也不知道到底是被我晃的還是哭的，堂堂一個八尺男兒脆弱的像個小孩，我看著他那模樣總覺得難受的緊，也說不清是個什麼心情，索性騙著他閉上眼睛，終于讓他成功的睡了一時半刻。

安靜的夜里總是很清冷，我睡不著，只能坐在江吟身邊，揪著幾件已知的事慢慢復盤。

一個月前，那次行程，老板是一個月前就定下來的，本來定的是我和江吟兩個隊一起隨行，當天卻又有外派的事，把江吟支走了。

要說危險，其實每次老板出門也都算不上什麼危險，最多遇到幾個拿刀帶槍的小嘍啰，沒等靠近就被解決掉。

所以那次即使只剩下我一個隊，大家也沒覺得會怎麼樣。

可是那樣有預謀的一場襲擊，就這麼戲劇化的發生了。

有人泄露老板的行程。有人刻意支開了江吟。

可是支援又來的那麼及時，老板除了受驚以外毫發無損，整個隊里，只有我一個人如此不幸身亡。

我的記憶是混亂的。蒙面的人拿著刀在我腹部進進出出，忘記是第幾下開始，眼前就只剩下了黑色，連痛覺都變得麻木。

可如果目標是老板，為什麼被連續捅了 26 刀的人是我？

人剛死的時候是很難認清現實的。我渾渾噩噩的過了許多天，原本還有不甘、憤懣，卻在自己進棺材的那一刻釋然了。

人都死了，情緒又有什麼意義。

我不會起死回生的魔術，也沒法自我主宰接下來的一切事情，我所能做的不過是聽從安排安心入土，然后拿著這輩子的功績換一次好的投胎。

可是，我默默飄在江吟身邊，看著他眼下難得的青紫色，便只剩下了茫然。

他好像，遠比我想像中更在乎我。

13

一個人的心臟能拿來做什麼？

心臟確實很重要，可是一旦停止跳動，那心臟就沒那麼重要了。我早簽過器官捐獻的協議，所以答案也顯而易見，有人需要我這顆心臟，安穩的跳動在另一個人的身體里。

「心臟移植手術，這種級別的手術，不是普通家庭能承擔的起的。」江吟捏著一張錯綜復雜的紙，神色要比昨天更加肅穆，「配型更是困難，你前一陣子，就沒有誰來找你談話嗎？」

我皺著個苦瓜臉搖了搖頭，搖到一半又想起江吟看不見鬼，于是煩躁的按了兩下燈。

心臟的移植從來都建立在捐贈那方已經確定活不長久，且自愿的基礎上，我第一活的生龍活虎，第二理想抱負又有一大籮筐，對方似乎根本沒想過要與我商談這顆心臟的價錢，而是直接采取這樣的方式把我的腸子捅了個稀巴爛，再把我送上解剖臺。

我不曉得心臟的去處，但我也知道，首先脫不開關系的就是那只內鬼。γz

我戳了戳江吟的手機，打開了他的音樂播放軟件，放起了電視劇諜中諜的主題曲。

江吟看了眼我的方向，似乎是翻了個白眼，「崩了。」

我撓了撓頭，想起他劫尸那天崩了的那三個人。

直接就崩了？我眨巴著眼睛，有點不可思議。江吟一向是找到證據才行動，劫尸那天他雖然矚目了點，瘋了一點，精神不太穩定了點，但好說歹說也不是個極端主義者，直接把人崩了是不是有點……

江吟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麼，「那天是他把我引走的，而且那之后我一直派人看著他，賬戶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大筆錢，前天還辭職了。管他被迫還是什麼，總歸脫不了干系。」他輕輕點了點紙上一個畫了×的名字，「而且我沒沖著要害，暫時死不了。」

那剩下的那兩個人呢？

依稀記得一個是老板本人，還有一個沒看清楚，大概不是熟人。

江吟這樣的性子，大抵是不會濫傷無辜的。

「之前我就一直好奇，我們這個老板，到底干的是什麼活。每次出門明明遇不到什麼大事，卻總要那麼多人隨行。被害妄想癥要多嚴重，才肯每個月花那麼高的成本雇這麼多人。

偏偏出事的那天，他膽子又大到只留下一個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