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了。
我在心里回答,臉上神色未動。
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禮盒,遞到江弋的手中:「今年的禮物,是我親自挑的。」
不只是禮物,禮盒都是我親手挑的,還貼心地在上面打了一個大大的紅色蝴蝶結。
很喜慶。
江弋斂下眼眸,看了幾秒,似有所感,當場就要拆開。
我踮起腳尖,勾著他的脖頸抱住他。
像以往每一年的紀念日,我們擁抱,我們微笑著說耳邊話。
「我建議你,不要現在拆。」
江弋的身體一僵。
我的呼吸擦過他的耳畔:「江先生,我不演了。」
說出這話的瞬間,那些長久堆積在心頭的陰霾和沉重,仿佛也被帶走了。
這一刻,我終于不再是沈家大小姐,不再是江家少夫人,也不再是江弋的妻子。
僅僅是,沈槐書。
江弋垂直在身側的另一只手,忽地掐住我的腰。
我笑得釋然:「江弋啊,我終于可以丟掉你了。」
16
宴會還在進行,江弋不知所終。
男女主角的戲份已經完美謝幕,我從容退場。
我想,我算是個有始有終的姑娘的。
結婚是在這個日子,離婚也要是。
五年,完完整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陳瑜開著車,頻頻往后視鏡看:「江總的車一直在后面追。」
我連回頭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
「不要管他。」
「這會兒車流多,他這樣猛追,難保……」陳瑜有些擔憂。
「隨他去吧。」
我前腳剛進門,后腳就聽見跑車的轟鳴,伴隨著輪胎摩擦地面發出的尖銳聲,撕破黑夜。
江弋從身后拽住我的手腕。
禁錮著手腕的力道很重,骨頭被壓得生疼。
我沒有掙扎,忍耐受著。
江弋的語氣,不見了散漫,平靜得可怕:「真的還是假的?」
這是猛烈的暴風雨來臨前兆。
「你是問我說的話,還是離婚協議書?」我背對著江弋,誠然地自問自答,「都是真的。」
手腕的力道慢慢松開,江弋撤回手。
空氣陷入了窒息的死寂。
幾分鐘后,江弋忽地冷嗤,輕慢的語氣松弛也冰冷。
「沈槐書,你有什麼資格和我提離婚?」
我側頭看他,終究沒有說什麼。
他說沒資格,那就沒資格吧。
四處沒開燈,只有側邊窗欞透進來薄薄冷冷的月色。
江弋筆直站在那里,鋪陳在地上的月色,被無聲踩碎。
他明明憤怒至極,眼底寒色卻依舊摻雜著散漫的嘲弄。
「沈槐書,你和我結婚,是因為聯姻身不由己,是因為要贖罪,唯獨不是因為我吧?
「這些年,你給沈家牽橋搭路還債,給江家當牛做馬贖罪,低眉順眼從不反抗。
「現在還完債,贖了罪,就想把我一腳踹開?」
他低低笑出聲,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我眨眨眼,也有些想笑了。
江弋斂了笑,垂著眼皮把一直攥在手中的離婚協議書,一點點地撕開。
瞧著沒用力,但指節泛白。
我由著他撕,沒有阻攔。
許是我一聲不吭,更加觸怒了他。
江弋猛地揚手,碎紙片洋洋灑灑從我頭上落下,薄薄的棱角擦過我的臉,有細微的刺痛感。
我一動不動,承了他的怒火。
江弋的唇角扯出一抹森冷的笑意:「沈槐書,你想都別想。」
17
江弋的火氣,終于在離開的時候完全泄出。
他狠狠踹開門,發出聲巨響。
揚長而去。
陳瑜抱著那把小提琴,站在門外瑟瑟發抖。
「進來吧。」我輕拍掉沾在身上的碎片。
「江總他……」陳瑜沒見過這樣的江弋,被嚇到了。
「沒事,他不會回來了。」我安撫了她一下,指向吧臺,「想喝什麼自己拿,我去收拾東西,你在這里等我。」
「好。」
接過她遞來的琴,我拾步上樓。
把要帶走的東西一一整理出來。
在拿起母親留下來的那本相冊時,突然從里面掉出來一張照片。
我撿起來看了看,微有些失神。
照片拍攝于我五歲那年。
我穿著雪白的公主裙,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
身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小男孩。
他們長得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但氣質卻截然不同。
一個斯文內斂,看著鏡頭笑容安靜,一個酷酷拽拽,看起來不情不愿。
一個是江聿,一個是江弋。
我拿著照片看了許久,想到江弋的那些話,恍惚間也窺見了宿命猙獰的爪牙。
從我記事起,江弋就不喜歡我。
我爺爺和江老爺子是戰友,據說若不是我爺爺,江老爺子早就埋骨他鄉。
所以,沈江兩家的交情,穩固如山。
兒時,江老爺子和我爺爺商量定娃娃親。
江聿和江弋一對雙胞胎,他們難以抉擇。
江老爺子逗我:「囡囡喜歡哪個哥哥呀?選一個,爺爺送給你。」
我懵懵懂懂地,看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小少爺,很糾結。
好半晌后,我吧唧親了江弋的臉蛋。
他的臉紅到耳根子,氣鼓鼓地用力擦著被我親過的地方:「小流氓。」
我頗委屈,指著他的臉:「哥哥,還疼嗎?」
對,我親他,是因為他臉上有抓痕。
每回我受傷了,大人都會親一親我的傷口,他們說這樣就不疼了。
我有樣學樣,也親了江弋。
江弋不領情:「要你管。」
完了,還兇巴巴警告我:「不許叫我哥哥。」
我哭唧唧撲進媽媽的懷里,大人們笑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