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拿捏了我的錯處，又囂張了起來。

只是他怎麼都想不到，那個殼子里已經不是我，他招惹的，是最不能招惹的暴躁少年。

顧詞輕哼了聲，也不知道聽沒聽。

我也不介意。

他的出身，他的年紀，都注定了他很難理解我的做法。

我也并不指望他理解。

「打就打了吧，反正他理虧，估計也不敢說什麼。」

顧詞不以為然。

「這種人，欺軟怕硬，就應該從一開始就把他打服，省得后面不停找事兒。」

我連連點頭：「是是是，您說得都對。那現在可以請您回工位繼續摸魚了嗎？」

想著少爺第一次受這種氣，我補了一句：「晚上想吃什麼？」

……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頓美食解決不了的校霸，如果有，那就兩頓。

我抱來電腦，繼續打工。

哎。

現在我一個人要負責替顧詞上課，還要負責我自己的工作，真的，村口拉磨的驢都沒這麼辛苦。

我正盯著電腦，忽然聽到旁邊的顧詞開口：

「喂，你那個飛機的型號標錯了。」

嗯？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依舊斜斜躺在沙發上玩游戲，百無聊賴的模樣。

我將信將疑：「真的？」

一邊問，我一邊查起了資料。

顧詞眼皮都沒抬，似乎覺得我這個問題問得毫無水準。

然后，我發現真的是我標錯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我有點驚嘆。

公司最近在幫航空公司做宣廣，導致我最近被迫熟悉了各種飛機，但很顯然，顧詞比我還熟。

要不然絕對不可能這麼輕易看出這個問題。

「我有眼睛。」顧詞懶聲道，一貫的欠揍語氣。

不過，鑒于他糾正了我的錯誤，讓我免于更大的麻煩，我還是非常寬容的。

我眨眨眼：「正好合作方送了航模展的票，你去不去？」

這個航模展規模還挺大，而且對外放出的門票非常有限，一般人想去還真要費點功夫。

顧詞回得很快：「不去。」

我晃了晃票。

「這次的航模展規格很高，還會有在全國航模比賽上拿過一等獎的厲害人物過來，機會難得，真不去？」

我以為顧詞就算不要這票，也依舊會懶散拒絕。

然而聽完我的話，他動作一停，英挺的眉眼間竟是浮現了一絲冷沉的厭惡。

「我說了，不去。」

7

不是第一次見顧詞發火，但這次明顯和以前都不一樣。

他大約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薄唇微抿，起身回了臥室。

看著緊閉的房門，我后知后覺。

……這好像是不能在顧詞面前提起的事。

接下來的一整晚，顧詞都沒再從房間出來。

我回去繼續搬磚，但想起顧詞之前的反應，心里總是有點不安。

本來是想哄他高興的，誰知道——

可是，他對那些那麼了解，按理說對航模展該很有興趣才對，怎麼會是這樣的態度？

……

第二天早上，我做好早飯，顧詞那邊仍然沒動靜。

我想了想，還是過去敲了敲門。

「早飯在桌上，你等下記得吃啊，我先去學校了。」

屋內沒有回應。

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惹到他了……

但我向來是個識趣的人，他不想說，我絕對不會主動問太多。

到學校的時候，照例遲到。

我晃晃悠悠地走在安靜空曠的林蔭道。

這也就是托了顧詞的福，以前我哪能在上課的時間這麼悠閑？

我摸了下兜，又拿出了那張航模展的門票。

顧詞到底……

「顧詞？」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我回頭，就看到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

這是顧詞的物理老師。

他的目光在我手上定格一瞬，浮現幾分驚喜。

「你要去航模展？」

想起顧詞的回答，我搖搖頭，隨手把那張票收起。

他臉上的失望肉眼可見：「我還以為……」

說到這，他頓住。

「楊老師，我遲到了，先回教室了。」我說著，轉身就要走。

他喊了一聲，我站定回頭，他卻就那樣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

「顧詞，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那樣的話，老師真的很為你可惜。離高考還有半年，你……」

他沒有說完，朝著辦公樓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里的疑惑更深。

顧詞這樣的學生，老師們大概率是不會喜歡的吧？尤其是在附中這種學校，進來的都是重本的苗子。

顧詞是這里的異類，如果不是家底硬，估計早就被勸退了。

可仔細想來，不止這位，連其他的任課老師，對顧詞也總是格外寬容，睜只眼閉只眼。

之前我只當他們是懶得管，但現在看來，好像……

我踩著下課鈴，從教室后門進去了。

剛坐好，前面的鄭正就轉過了身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詞哥，我想求你件事兒。」

嗯？

「說。」

鄭正壓低了聲音：「就、就是……我妹無意間在網上看到你以前比賽時候的那個航模了，她特別喜歡。詞哥你能不能……借她一天？」

這下我是真的愣住了。

比賽？

航模？

……顧詞？

8

我在網上搜了顧詞的名字，然后，我見到了另一個陌生的顧詞。

照片中的少年雖然還帶著幾分青澀，眉眼間卻滿是意氣風發，他站在最高的那個領獎臺上，像是在發光。

是只要看上一眼，就無法忘懷的地步。

這和現在那個放肆散漫的顧詞，真的是同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