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國內那一晚,霍宴給我打了電話,「宋念念,小舅的事我很抱歉。」
他的聲音一下急促起來,「我知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晚了,你一定很恨我吧。」
「恨我也沒關系,只是偶爾我也會想,要是……你第一次遇見的是我,我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我聽著那邊的廣播,湊近話筒,「你去死吧。」
你把季南風還給我。
大四快畢業的時候,我回了一趟出租屋。
我已經兩年沒回來過了,再回來時,屋后的石榴樹已經被砍,整片房區看起來空蕩蕩的。
季南風在大三的時候,開始給我存錢,數目相當可觀,但直到季南風死去,我才知道。
大學畢業的時候,他把我們的出租屋給買了下來。
他說,想留個念想,直到我看到了門口郵筒內懸掛的來自意大利的信封。
是 24 歲的季南風,寄給 22 歲的宋念念的情書。
信中這樣寫道——
「念念吾愛:
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當我一筆一劃將看似平靜卻洶涌的情緒付諸筆端時,我才意識到,這猛烈而來的,叫做思念。
一如你每次發給我的信息,我很抱歉,我那時候無法給十七歲的你回應。
十七歲的你還太小,見過的東西太少,或許只是一時興起,念念,我不能成為阻礙你前進的理由。比起被禁錮的愛, 我更想讓你在風華正茂的年紀, 去經歷更多,去踏萬里河山,去看璀璨星河,擁有浪漫而自由的靈魂。
還記得,在機場的時候你拉我袖子,說你想向我索求更多。
我哽咽苦澀到說不出話來,只能匆匆逃離,念念,你不知道吧, 二十四歲的季南風愛你, 二十九歲的季南風愛你。
季南風將永遠愛你。
十二歲之前的我, 一直在奔跑。直到在福利院遇見了五歲的你,你小小的,像只小奶貓,蜷縮在墻角, 對我說, 哥哥, 我的牛奶分你一半。
我有幸停了下來,在腐爛麻木的靈魂里得到一絲喘息。
你總想為我做點什麼,總怕會給我添麻煩我, 會一個人偷偷躲在被窩里哭, 然后第二天, 又繼續堅強地擋在我面前,你說有季南風的地方, 才是家。經不住細想,我永遠會因我的女孩的懂事早熟而感到難過。
人生是無法被定義的, 就像二十二歲的你,我不希望你被困在生活的條條框框里, 我更希望你是熱烈的, 是自由的, 這世界我們都只來一次,念念, 你要為自己而活。
如果有幸,二十九歲的我還能陪在你的身邊, 我希望未來的季南風能替我抱抱二十二歲的宋念念。
如果不幸, 那一定是我死了,因為只有死亡能將我們分開,那麼請念念替我抱抱自己吧, 堅持這麼久,辛苦了。
無論結局如何, 宋念念, 請你一定要大膽地往前走, 別回頭,而季南風會一直陪在念念的身邊,即使死去。
——24 歲的季南風
2018.8.21」
信紙如斷線般飄落在地。
慢慢地, 被水跡浸濕。
親愛的女孩,請你大膽往前走,別回頭。
-完-
殊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