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節哀順變。」
我麻木地站在那,無悲無喜,腦海中卻像在播放慢電影般回溯我的一生。
就好像死的是我。
我這一生,似乎總在失去。
失去親人,失去童年,失去朋友,失去我的愛人。
季宛瑤在他丈夫懷里哭得幾乎快要暈厥過去,直到醫生提醒,「準備做手術。」
我心一緊,「什麼手術?」
季宛瑤上前握住我的手,「南風和阿宴配型成功,可以進行心臟移植。」
「念念,你會理解的吧。」
「我不同意!!!」
我像個瘋子一樣抱住季南風的尸體,他身上還殘留著余溫,明明之前他還在跟我說話。
那一瞬間,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我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求他們放過季南風。
季宛瑤哽咽道:「宋念念,你怎麼這麼自私!你是想要我兒子的命嗎?」
我不要誰的命。
我只想讓季南風死后別那麼痛苦。
醫生有些為難,他說,在法律上,季宛瑤才是季南風唯一親屬。
她已經同意捐贈季南風的心臟,并已簽署了協議書。
我被護士強行拉開,眼睜睜看著季南風被帶進手術室。
后來,手術很成功,季南風被送去火化,霍家給足了季家體面,葬禮風光大辦。
而我被季宛瑤禁止參加葬禮。
我轉頭去找了霍宴。
任憑他羞辱自己,做所有人眼里霍宴的舔狗,試圖從他的身上找到屬于季南風的痕跡。
直到霍宴進行了第二次移植。
如大夢初醒。
原來,我已經失去季南風許久。
12
臨走前,我去看了霍宴。
他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像只易碎的玻璃娃娃。
和季南風清潤柔和不同,霍宴一直都是冷漠的,惡劣的。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來,愣了一會兒,隨后唇角勾起譏諷,「你來干嘛?我沒死,你是不是很不甘心?」
我忽略他的恨意,將百合放在桌上。
「我來,是向你道歉的,當初接近你,確實是有目的。」
「所以你接近我,從來都只為了小舅的心臟?」
我點頭,「是,以后……再也不會了。」
霍宴的眼眶有點紅,冷笑:「你以為你說句對不起,我們之間的事情就能一筆勾銷?」
我不理解他為什麼會那麼恨。
他一直很討厭我,我不會再纏著他,他卻做出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我嘆了口氣,「可是,你對我也不好啊,霍宴,我們扯平了。」
「以后別再喝酒了,也別飆車,對自己好點。」
「霍宴,其實你真的很幸運。」
你所一次又一次輕賤的,都是季南風要付出很多才能得到的。
包括生命。
離開的時候,我聽到了霍宴崩潰地低吼:「宋念念,我不允許你走!你給我回來!」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已經申請去意大利,我想去看看季南風留學的地方。
我想離他近點。
可惜我最終還是沒有去成,白珊突然找到我。
她熟練地點燃一只女士香煙,遞到我嘴邊,我搖頭沒接。
也就幾個月沒見,白珊憔悴了許多,從前那股趾高氣昂的氣勢沒了,反倒沾染了一些風塵氣。
曾經人人捧入云端的小花,一下子跌落懸崖,沒人能接受得了。
她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傻的。」
「我一直以為只要跟著霍宴夠久,就一定能打動他的心。我哄他開心,付出我的全部,他高興了,什麼都能給我,不高興了,就把我一腳踹開。」
「我當初真后悔打了你。
至少,得不到他人,錢也行啊。」
我最終還是沒走,就只是坐在石凳上,很安靜地聽她說完。
臨走前,她給我發來一段視頻,說是給我的謝禮。
我也是過了一陣子才知道,那晚白珊抑郁癥發作跳樓,當場身亡。
我顫抖地點開視頻,是季南風出車禍的那天。
他躺在地上,渾身是血,拖著身體費力地去夠不斷響鈴的手機。
一只腳踩上了他的手臂,是季宛瑤。
她蹲下,用手捂住季南風的口鼻,直到他不再掙扎才慌忙后退,報警。
死前,季南風眼里流露出悲傷。
他在想,他的小姑娘該傷心了。
在季南風手機響鈴的整整三十七秒。
是我在不斷祈求上天的三十七秒,是季南風拼命想要活下去,卻絕望死去的三十七秒。
手機重重摔在地上,屏幕一分為二。
原來,我的季南風本可以活。
13
我將視頻轉交給了警方。
季南風的死,不是意外,是人為。
被傳喚的時候,季宛瑤告訴我,她不后悔。
只有這樣,霍宴才有救,季南風和霍宴的血型一致,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她也會這麼干。
「你知道季南風看到我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嗎?」
「他讓我救救他,他說你在等他。」
「季南風就是個私生子!他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懸在頭頂上的劍在季南風死后的第四年,終于掉了下來。
在收押的前一天,季宛瑤自盡而死。
季宛瑤這種人會內疚嗎,她不會。
她只是在害怕,害怕被揭穿,接受不了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功虧一簣罷了。
不久后,霍宴的父親跟自己秘書再婚,后來秘書向對家公司泄密,霍父債臺高筑,因涉嫌犯罪,鋃鐺入獄。
而霍宴,被一直待在國外的霍爺爺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