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嫁人可不能只看長相呀,那個將軍,他對你好嗎?」
我想到了甜滋滋的桂花糖,于是便笑了。
「他是除了你們以外,對我最好的人了。」
娘親一迭聲地說「那就好,那就好。」
她從箱籠最底下找出一件衣衫。
云錦描金,鴛鴦石榴。
那是一件嫁衣。
娘親拉著我的手:「女兒出嫁,按例是要添妝的。」
「可娘親不愿將宮里的東西給你…太臟了…」
她的眼淚就這麼無知無覺地落了下來。
「婉婉…娘親只希望你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你要幸福美滿,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
我笑著撲進她懷里,悄悄將大顆大顆的眼淚抹在她衣衫上。
8
我還記得我和賀蘭皓的初見。
那時候,賀蘭皓用劍挑開我的轎簾。
他問:「你就是昭德公主?」
他消息真不靈通。
我當著大齊使臣和月國將士的面,認真地說:「長姐說你們不愛洗澡,她不肯嫁。」
他問道:「那你為什麼來了?」
我說:「因為我最不受寵。」
賀蘭皓挑眉看著我,英俊的眉眼是掩飾不住的笑。
他說:「原來是被放棄的小公主啊。」
兩年前,賀蘭皓繼位,他帶著月國將士攻進了大齊最重要的雁門關,隨后一路北上。
正當他劍指都城時,月國軍中突然發生了一場瘟疫,兵敗如山倒。
賀蘭皓當然不服氣。уƵ
大齊送來的公主理所當然承受了他所有的怒火。
我來月國的當天夜里,就被他狠狠折騰了一個晚上。
結束后,我渾身無力地伏在床榻上。
賀蘭皓挺感興趣地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燕婉。」
他伸手撫過我肩頭的青紫斑駁,似笑非笑:「是婉轉承歡的婉嗎?」
我將頭埋在薄被里,沒去理他。
賀蘭皓在羞辱我。
就像一只貓逗弄著瀕臨死亡的老鼠。
9
那一日,賀蘭皓在軍中設宴。
他們剛攻下了一座名叫樓蘭的小國。
宴席過半,這次的戰利品被人帶了上來。
那是一個女人。
幾乎不著寸縷的少女跪在地上,只露出小半張精致秀美的輪廓。
宴席上的人立刻騷動了起來,我甚至能聽見那些將士加重的呼吸聲。
賀蘭皓將她賞給了那個叫宇懷的將領。
宇懷咽了口口水,伸手便要去抱她。
那個少女幾乎是哭著躲避宇懷的觸碰。
所有人都看著這不堪的一幕。
我不知怎地就站起身來,擋在她面前。
我凝望著賀蘭皓:「她不愿意。」
賀蘭皓飲了口酒,他說:「一個戰利品,哪有說不的權利」
他看了我一眼,笑得風輕云淡:「既然她不愿意,那公主就代替她犒賞三軍吧。
我摸了摸袖中的小刀,無所謂地看向賀蘭皓。
我說:「隨便你。」
滿座嬉笑,甚至還有人調笑:「早就想嘗嘗這大齊公主的滋味了。」
賀蘭皓直直地看著我,眼里晦暗不明。
然后他突然將酒杯砸向了那個笑得最下流的將士。
他說:「都給我滾出去。」
滿帳的人退去,只剩我跟賀蘭皓。
他問我:「剛才為什麼不求饒?」
我看了他一眼:「求饒有用嗎?」
「我小時候也會求饒,也會哭,可他們還是會欺負我,甚至比以前更兇。」
我抹了抹快要掉下來的眼淚,對他說:「我七歲的時候就知道,求饒是沒有用的。」
他沉默了一瞬,伸手擦過我的眼角,低聲問:「公主也會被人欺負嗎?」
聲音里帶著一點我聽不懂的情緒。
第二日,賀蘭皓將那個少女賞給了我。
10
少女叫烏雅,從前一直在大齊,這次回樓蘭探親,正好趕上賀蘭皓攻城。
烏雅問我為什麼救她,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天宴席上。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的模樣,讓我想到了娘親。
烏雅給我講了好多大齊最近發生的事。
她說西南邊陲動亂,顧將軍主動請纓帶兵平亂,聽說用兵如神,戰無不勝。
顧景行凱旋歸來那一日,馬蹄踏雪,一身盔甲,有人稱他「劍鋒所向,威驚絕域」。
顧家本是將門世家,自從顧老將軍死在戰場上后,皇帝便收回了顧家的兵權。
酒樓里的文人都說,皇帝是又要放權了。
我靜靜地聽,不言不語。
我十七歲生辰,是顧景行陪我過的。
那天是個好日子,有月亮。
我與他坐在大殿前的臺階上。
「我馬上就要去和親了。」我對他說道,「過幾天就要啟程啦。」
他沉默了一會,忽然說:「我會奪回顧家的兵權。」
我聽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看著他。
顧景行目光溫柔,珍重地牽起了我的手。
他說:「我要帶著顧家軍,親自接小公主回家。」
我撐著臉,歪頭看天上的那一輪月亮。
我說:「真想飛得高一點呀,那樣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啦。」
「我們私奔去月亮上吧。」
忽然有風掠過,身體驀然騰空,我整個人都被他抱起。
顧景行抱著我奔走在屋脊之上,我從不知道他的功夫竟然這樣好。
我攬緊他的脖子,第一次感受到飛檐走壁,第一次用這樣的視角看著這座皇宮。
被困太久了,我差點都忘記了紅墻綠瓦外的世界原來長成這樣。
我抬起頭,正好看見月亮孤清,星河爛漫。
我將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輕輕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