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聞善眼睛鮮紅：「這是怎麼回事？我的人呢？宋將軍，你怎麼投靠陸聞喜了？！」我爹似乎不想理他，揮了揮手準備讓弓箭手射箭。陸聞喜拉住了他。「既然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才好。」

「宋將軍一直是我的人。他與你結盟，不過是穩住你的權宜之計而已。今日下午，宋將軍已經到了京城，還帶來了宋家軍的兩萬精兵。剛剛你的人從皇宮趕來這裏的路上，就已經被截殺了。現在你身邊可用之人，不過百十來號親衛罷了。」「宋家軍怎麼能……？！」

「對啊，宋家軍是不能進京城。」陸聞喜點點頭，「可是我手上，有父皇允許通行的親筆詔書，和傳位詔書啊。」「陸聞善！」陸聞喜冷冷地盯著他，「你籌謀多時，勾結朝臣，想在父皇病危之時逼宮，你的如意算盤打得未免太好了。」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明黃色的卷軸向四周展示：「今日未時，先皇駕崩。先皇臨終前召我、沈太傅、柳相到殿前，托付傳位詔書，將皇位傳與我。先皇知陸聞善狼子野心，另手書一份詔令，召宋將軍領兵進京護衛新皇。我手上的，就是先皇親筆的傳位詔書。陸聞善，才是意圖弒兄篡位的不忠不孝之人！」

「你……！可你怎麼知道……」陸聞善氣急攻心還想再說，可是陸聞喜已經不想再和他廢話了。他一揚手，弓箭手拉開了弓。二十六、「你們敢動我，我就殺了她！」陸聞善果然不是個善茬，他見自己性命堪憂，居然上前一步，拿刀抵住了我的脖子。

「咳咳，」我朝他說，「你劫持錯了。我是你的盟友。」「閉嘴！」陸聞善惡狠狠地說，他死死地盯著陸聞喜，希望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微生還的希望。

他的手一抖，我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印，好痛。

「快，放我出去。我數三下，三下之後，我就殺了她。」我擡頭，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神色淡漠。我閉上眼睛。「一……」「別數了。」陸聞喜冷冷地說。「放箭。」剎那間破空之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喊殺聲和尖叫聲交雜在一起。我的後背被人踹了一腳，向前栽倒去，想象中割喉的痛苦沒有到來，但是緊接著，一根利箭穿透了我的左腹。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一雙腳停在了我的面前。鞋子是白底黃金獸紋織錦面的，先前跑路沾了灰，現在踩在地上，又沾了血。有小滴的血濺在他的鞋面上，像盛開的梅花。

「你的心可真夠狠的，朕自愧不如。」他好像是在跟我說話，又好像在自言自語，「也許你沒有心吧，宋秋霜。」說完，他擡起腳，繞過我，繞過身邊堆疊的屍體，走了。我嘆了一口氣，松開緊咬的牙關，終於落下一滴淚來。

二十七、我記得我第一次見陸聞喜，是在我九歲的時候。他那不靠譜的皇叔領了聖旨，不得已娶了前任太傅的女兒當王妃，大擺宴席，將滿朝文武都邀請了去。十一歲的沈玉衡已經初顯俊俏顏色，成為了宴會的焦點；八歲的沈星移乖巧可愛，一曲《鵲踏枝》技驚四座；就連六歲的柳葉兒都因為愛哭鼻子而被貴人們團團圍住，一個接一個地用小玩意哄著她。而七歲的陸聞喜只是悶悶地坐在一旁，明明是裕王最親的侄子，是除皇帝外最尊貴的人，卻好像是個外人，與這滿院子熱鬧和樂格格不入。

我在院裏瞎逛，忽然看見樹上結著青李子，青綠透亮的，看得我心癢癢。但由於我太矮的緣故，我得找個人幫我。我左右環視一圈，發現了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默默地吃著點心的陸聞喜。

那時我還不知道這就是尊貴的二皇子，我還以為是哪個大臣家不善交際的小兒子。於是我拍拍他的肩膀：「小團子，你想吃李子嗎？」小團子怯生生地擡頭，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他思考了半天，吞了口口水，鄭重道：「想。」

「來。」我朝他招招手，將他帶到李樹前。「你站在這兒扶著樹幹，我站在你肩膀上，爬上去摘幾個李子下來，摘到的我倆平分，怎麼樣？」小團子懵懂地點點頭。於是按照約定的那樣，他站在樹下，我踩在他的肩膀上。「姐姐。」我伸手去夠李子的時候，小團子突然出聲。「啊？」「你……你有點沈。」

我一口氣堵在心頭，直氣得把李子往他身上砸。「姐姐姐姐對不起，別砸了。」小團子馬上可憐巴巴地哀求道。這還差不多。我搜刮完附近的李子，拍拍手準備下來。「宋秋霜！你在幹嘛？！」震耳欲聾的吼聲嚇得我直接滾了下來。

我爹跑過來，先是踹了滾在地上的我一腳。再上上下下檢查了一下陸聞喜有沒有什麼問題，確定沒有大礙之後單膝跪地，告罪道：「臣教女無方，還請殿下恕罪。」小團子連連擺手：「沒事的沒事的，我和姐姐鬧著玩而已。」我和陸聞喜今生的第一次相遇以我被我老爹當眾痛揍了一頓告終。

而我和陸聞喜今生的最後一次相遇，也以我被我老爹當眾痛揍了一頓告終。

陸聞喜，對不起。

二十八、「陸聞喜，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