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有情,妾有意。
看起來很是相配。
只是再好看。
也與我沒有什麼關系。
我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繼續品著只有國宴才能喝得到的佳釀。
一邊盤算著宴請結束的時間,一邊暢想著酒席趕緊散場。
計劃著晚上回去后是先練槍,還是先喂狗。
然而新科狀元郎宋柏就像是專門來坑我的一樣。
不知他與人交談了什麼。
看起來似乎是想要向對方介紹我。
因而我還未來得及出聲阻止。
他便回過身便興致沖沖地叫了我的名字。
「南知,快來!」
「我介紹個朋友與你認識!」
他的聲音不大。Ƴż
但足以讓有心人聽清。
蕭長隨的目光,就這樣死死地落在了我的方向。
3
原本歡聲而談的瓊林宴隨著他的舉動瞬間停滯。
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
「抬頭。」
蕭長隨的命令在看臺上響起。
聲線冷硬,隱約還帶著一絲顫抖。
像是失而復得的不敢置信,又像是害怕空歡喜的隱忍哽咽。
我垂直于身側的手緊張地攥起。
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回應他的命令。
可越是躲閃越不坦然,越會引起他的懷疑。
所以深呼吸后,我迎著蕭長隨炙熱的視線抬起了頭。
穿越五年的光陰歲月,我們再度雙目相逢。
其實我并不擔心蕭長隨會認出我。
因為我與五年前相比,幾乎沒有了當年的模樣。
五年前我面黃肌瘦,臉上還有胎記,如今卻成了小有人夸的溫良淑女。
可既是如此,迎上蕭長隨那雙晦澀難辨的雙眸,我還是忍不住地喉間干澀。
蕭長隨薄唇抿出一絲涼意,他問我:「你叫南知?」
我避開他的眼神,回答:「是。」
「是誰的家眷?」
「新科狀元郎宋柏。」
「姓什麼?」
「……」
「姓姜,姜南知,是微臣的義妹。」宋柏連忙站出來為我解圍。
「義妹?」蕭長隨不悅地蹙眉,他雙眸微瞇,「上前來讓孤看看。」
為君要看臣子家女眷,這句話簡直大逆不道。
可一時間沒人敢對蕭長隨提出置喙。
氣氛更加古怪起來。
幸而柳霜沒忍住,她臉色難看地強裝鎮定。
像是勸解般對蕭長隨隱晦暗示:「陛下,只是名字相像,她不是她……」
「況且當年,她給您留下那樣一封難堪的書信!」
她說得遮掩,卻也讓這些滿朝都是人精的大臣們根據只言片語猜到了些什麼,更加低下頭裝起了鵪鶉。
而蕭長隨雖然聞言冷了一張臉,不置一詞,但最終還是作罷了此事。
這讓群臣百官頗為松了口氣。
我也被宋柏趁此牽著袖子退回桌前。
不久后,宴席又恢復朗聲笑語。
我垂眸看著自己布滿陳年舊繭的手抿唇無言。
想起了柳霜剛才的那句話。
是啊,就是這雙手,曾寫下那封與他老死不相往來的信。
4
我叫南知,沒有姓。
姜,是宋柏祖母母族的姓。
是她后來收養了我,又賦予了我一個完整的姓名。
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從有記憶起,就是個流民。
流民,其意如字,居無定所,流亡而生。
在我們的群體里,吃樹皮,易子而食,都是司空見慣的事。
我與別人相比,算是比較幸運。
因為在我被人盯上為食的那天,我遇見了林全。
他是個普通的衙役,一間破屋,幾根茅草,便自顧自地當起了我的「父親」
。
可能是因為我「有幸」被人撿了去。
所以我也鬼使神差地撿了蕭長隨。
那年我十六歲,瘦得像一桿豆芽菜。
將倒在地上的蕭長隨背回茅草屋愣是花了我半天的工夫。
我弄了點雨水將他的臉擦干抹凈。
才發現他好看到我匱乏的詞匯無法形容的地步。
滿腦子只有漂亮兩個字。
以至于他醒來。
我磕磕絆絆地喊他「小漂亮」。
我問他從哪來到哪去,是不是迷路了。
要不然怎麼會走到我們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
可惜他一問三不知,只有滿眼的無助與迷茫。
我才知道,他失憶了。
記不得自己叫什麼、是誰、為什麼會暈倒在泥地里。
我癟癟嘴,有些糾結。
沒想到自己只是一時手欠。
竟會撿到這麼大的麻煩。
可又實在招架不住他那雙漂亮又無辜的大眼睛。
于是便與他對立而坐,大眼瞪小眼地等待著林全從衙門回來后商議。
5
然而林全回來后,事情也并未如愿得到解決。
我一直覺得林全是個不靠譜的。
事實證明他是真的不靠譜。
作為堂堂一方衙役,關于小漂亮的身世由來,他竟打聽不到一點消息。
仿佛他就是那樣憑空而來,又憑空出現。
宛若天上的仙子,闖入迷障,墜入塵埃。
多日尋訪無果,我們便只好留下了小漂亮。
林全平日里忙,又總是要在縣衙排班守夜。
于是這不大的茅草屋里,就只剩我與小漂亮兩個人相依為命。
小漂亮長得漂亮,但卻是個實打實的男孩子。
少年身姿不說多魁梧,也算是硬朗健碩。
所以一開始他每天躺在家里,眼巴巴地等著我回家投喂,我還以為他是大病初愈,身體不適。
可后來我發現他越來越能吃,還吃得極其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