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燒傷男擺出了一副我從未見過的姿勢。
他弓著身,雙腿岔開,雙臂呈環繞狀,在夜色中,像一頭紅了眼的黑熊,直立在黑暗中。
這個人……究竟怎麼回事?ўȥ
他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盯著他,就算握著刀,整個人還是止不住顫抖。
那像是一種來自原始的恐懼。
我不停地跟自己說,冷靜,冷靜。
但越冷靜,顫抖得越厲害。
直到燒傷男撲過來的那一刻,徹底擊潰了我心底的防線。
他的速度實在太快,角度太刁鉆,像個野獸一樣,一掌拍到了我的脖頸處。
我身子一軟,忍不住癱倒下去。
最后一眼,是一束光。
遠處,是一輛警車。
14,
許是警車帶給我最后的安全感,我在昏迷中,夢見了我爸。
我爸他真的太寵我了。即便初二發生了那件事,我爸還是對我沒有一絲絲改變。
從精神病院回到家,他給了我一個承諾,說我想干什麼,都可以。
想看什麼書,想練什麼愛好,無論多貴,我爸都給我買。
想吃什麼菜,我爸照著菜譜,練上好幾遍,必須做熟練了再給我吃。
最多的,是他常鼓勵我,從臥室,客廳,家里,走到外面去。
「學會與自己和解」,這是我爸教給我的道理。
他說,秦幼,別害怕,出去轉轉吧。你最害怕的,沒那麼嚇人。
他說,看爸爸,抑郁的人,能獲得更敏感的情緒。你在哪里更受苦,就在哪里更強壯。所以,你呢?
他說,秦幼,你知道嗎?有時候,你沒必要一直讓自己冷靜的。
我爸說了那麼多,卻沒治好自己。
兩年前,公司瀕臨破產,我爸染上抑郁癥。
抑郁癥,是一種感受不到快樂的疾病。
我親眼見過,我爸試過割腕。
我比誰都知道他活得多麼痛苦。于是,我跟他達成了一個約定。
我想和他一起自殺,結束這個家庭的一生。
19 歲的生日,我試圖去救過他。妄想用自己出去打工這種決定,讓我爸放棄自殺。
但太遲了。我既沒有救過他,也沒有與他一起離開。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完成和我的承諾。
他被兩個畜生撞死,與我爽約。
15,
再醒來時,是被狗吠聲吵醒。
朦朦朧朧中睜開眼,才發現我雙手雙腳都被綁上了。
滿車廂,充斥著狗味的臭氣。
手機,早就不知道被燒傷男扔到了哪里去。
我忍著脖子的疼痛,在狗吠聲中抬起頭,才發現最開始被我殺死的男人,倚靠在對面,尸體已經漸漸發青。
我意識到一件事,身體蠕動著向男人爬去。
同時,手伸向后腰處。
在那里,是我藏著的兩枚刀片。
等我挪動到尸體旁時,刀片也滑到了我的指間,不斷劃破手腕間的麻繩。
直到手酸痛得不得了時,才終于掙脫繩索。
我立即雙手摸向尸體,直到在尸體的褲兜里,翻出了一部手機。
我連忙將手機拿出來,撥通緊急報警電話,很快,電話被接通了,傳來了警員的聲音。
「我現在在連環殺人案兇手的車上!」晃蕩的車廂中,我壓低聲音,急促地說,「他們是狗販子,車廂里很多狗。車是 4.2 廂式貨車,藍色,車牌后兩位是 32。」
「我在黃廣村國道上被挾持,往南開,大概……十多分鐘!」
就在此時,我察覺到車速已經減緩,加快聲音說:「要停車了!!快來救我!!」
最后,我只聽到那邊的男警員冷靜說道:「我估計了一下大致方位,最快 30 分鐘,周旋住!」
話音剛落,車也已經停穩。
我立即掛斷電話,將手機藏到尸體的腿下。
接著,手緊緊背向身后。
同時,后車廂被燒傷男打開了。
他還是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先是挪開了狗籠,接著走入車廂。
結果,他站停住了。
「把手伸出來。」他說。
16,
我背靠著車廂,渾身發抖,裝作神志恍惚的樣子。
「能動手殺人,會被我嚇到嗎?」
只露一雙眼睛的燒傷男,在黑布下發出了一聲冷笑。
「把手伸出來。」
無奈之下,我只好伸出了手。
眼神,則看向尸體旁邊,我曾用過的那把匕首。
燒傷男也注意到了那把匕首,心領神會,隨手從籠子上抽出一根麻繩,再度將我手捆了起來。
接著,將我背了下車。
能看到,這是一個廢棄的地下車庫。
燒傷男背著我,一步步走向樓道。偶爾,能聽見他抑制不住的咳嗽聲。
直到上了樓梯,進了一間屋子,他才將我放下來。
我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毛坯房,所有窗戶都被木板釘死,沒有一絲光進來。
只有一臺破舊的排氣扇,連著塑料管,進行換氣。
昏暗的燈光下,擺著一排排貨架。等看清貨架上擺的是什麼東西后,我幾乎吐了出來。
貨架上,是一堆罐子。
罐子里,是人的器官。
不遠處,燒傷男脫下了軍大衣,露出了被大面積燒傷的恐怖軀干。
他背著身子,在一臺破木桌子上擺弄著器具。
刀具,鑷子,錘頭……
再轉過身來,我看到了他手中的工具,頓時冷汗浸濕了后背。
一把手術刀。
他拿著手術刀,走向我。接著用刀劃過我的脖子,圓睜的雙眼,注視著我脖子那里的吻痕。
他搖了搖頭。
「色字頭上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