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煞白了一張臉,撿起那張全家福就往外面奔去。
不過數十秒的時間,地震波到達。
生死一線。
我心有余悸地看著眼前已經坍塌的房屋。
旁邊傳來小聲的呼救聲。
我想起來,那是隔壁的李叔,他腿腳不便。
此時李叔的腿被垮塌下來的頂梁壓住了。
還好,還來得及。
將全家福貼身放好,我跑過去,幫忙搬開那根木頭。
不遠處,村長正在清點人數和組織救人。
我將李叔救出來。
卻在這時,又一陣地震余波到達。
垮塌了一半的房屋瞬間砸向我,我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李叔推了出去。
后來我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12.
我聞到了血腥味、土腥味,以及陳舊的木頭味。
我的腿完全被壓住,動不了了。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
后來我的嗓子開始變得干澀,嘴唇干裂起皮。
對水的渴望達到極致。
我甚至想,如果這時候誰能給我水喝,讓我做什麼都行。
原來,大家嘴上嚷嚷著不想活了。
真到了命懸一線的時候,還是會渴望活著。
我的腦海里像走馬燈一樣,閃過很多很多的片段。
有爸爸媽媽、商淮,有周星星,也有陸洲。
爸爸在那邊等了那麼久,應該是接到媽媽了。
商淮申請到了心儀的學校去國外,他應該會很有出息。
周星星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拿下江旭。
還有陸洲......
他想和我說什麼?
陸洲會和白依依結婚嗎?
白依依說得也挺對,我才是那個后來者,我才是介入別人感情的人。
呵,原來,我這麼差勁啊。
不知道是缺水還是不想認輸,我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我在黑暗里待了很久。
意外發現手機在不遠處,好不容易夠到了手機。
通信被切斷,完全沒有信號。
而且手機快沒有電了。
我不知道我在廢墟里待了多久。
我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記不清什麼時候被困。
眼皮也快要完全合上。
身體虛弱得厲害,已經到達極限。
我艱難地動了動,用扭曲的姿勢,一個字一個字在備忘錄里寫下最后的遺言。
每寫一個字,手指都疼得顫抖。
給周星星:「這輩子,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謝謝你,下輩子,我們還做好姐妹。」
想到遠在國外求學的商淮,我又寫下一句:「小表弟,我要去找我媽媽了。不要難過,要為我感到高興。」
想來想去,我最后能留遺言的人竟然少得可憐。
我內心擰巴,好像真的不值得被愛。
刪刪減減。
最后,我還是遵從本心,給陸洲留了最后一句話。
「陸洲,我想你了。」
13.
我獲救了。
我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但當我重新睜開眼睛,感受到窗外灑進來的陽光時。
我突然就感受到了生命的意義。
人在生死徘徊那一刻的感受騙不了人。
我到死都放不下陸洲。
我還喜歡他,我還想他。
地震前,他曾說要和我解釋這一切。
還好,我還有機會聽。
不然該多遺憾?
我艱難地都轉了轉頭,看向握著我手的陸洲。
一向潔癖的他,竟然胡子拉碴,也不知道幾天沒有刮了。
劉海長得有些遮眼睛。
我的鼻頭有些酸。
不過短短的時間,卻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溫雪提著保溫桶進來了。
我和她的視線對上。
她眼眶很紅,不知道是心疼陸洲還是對我愧疚。
我垂眸看了一眼陸洲,輕輕朝她搖頭。
溫雪將保溫桶放下,又悄無聲息離開了病房。
陸洲或許是真的累壞了。
他趴睡在我的病床旁,一雙大長腿,憋屈地蜷縮著。
就這樣別扭的姿勢,一直沉沉睡著。
直到醫生來查房。
陸洲猛地驚醒。
見我醒來,他的眸子里流露出難以置信和驚喜。
我費力地扯了扯嘴角,想給陸洲一個安撫的笑,卻失敗了。
陸洲雙手顫抖,想擁抱我。
看著我身上各種管子,又生生頓住了動作。
他抿著唇,眼里全是心疼。
醫生給我做了檢查,基本上沒有大礙。
但是還需要再住院一段時間。
我的腿被壓得太久,差點沒能保住。
難怪,我醒來后覺得動不了。
能活著已經很好了。
鬼門關前走一遭,我的心態完全改變。
等到醫生走了,陸洲才小心翼翼將我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上。
滾燙的眼淚滑落。
我伸出手指艱難地擦了擦他的眼淚,嗓子干澀,聲音喑啞:「你哭了。」×ŀ
陸洲抬手隨意用衣袖擦干眼淚,嘴硬:「沒有,你看錯了。」
我笑了笑。
將目光又轉向躲在門邊小聲哭泣的周星星。
真好。
還能見到你們,真好。
14.
我在醫院待了挺長一段時間。
若不是我開始鬧脾氣,陸洲怕還要我繼續住下去。
他將我當作易碎品一樣對待。
生怕我下一秒就再次從他眼前消失。
我知道這次是嚇壞他了。
可是我不喜歡醫院。
我曾經在這里失去了媽媽。
哪怕過了這麼多年,我仍舊對那種天塌了的感覺感到難受。
住院期間,白依依也來看過我。
我和她沉默了很久。
她最后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