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了,回神了。」
但是,他們這麼戲弄別人,不會遭報應嗎?
6
「喝,今天都不許走。」
「果然,還要看我們小榆,完成一大半,明天上午可以偷個懶。」
「喝啊,別客氣。」
……
我窩在沙發里,不明白事情怎麼變成這樣,明明前一秒還在興高采烈地討論數據,下一秒就變成了勸酒大會。
師姐端著酒杯來到我面前。
「小榆,喝一杯放松放松。」
霓虹燈閃爍,我抬頭看著師姐身后發紅的燈光,被包間里的氛圍蠱惑。
接過酒杯,一口悶到了底。
酸甜的,尾調有些辣,但是能接受。
有了第一杯,就會有第二杯。
師姐也不攔著我,一杯一杯看著我喝。
我打了個酒嗝倒在沙發上,耳邊是師姐恍恍惚惚的聲音:「你先帶師弟他們都回去……」
我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紗布,看不清燈光,蒙蒙眬眬間好像看見了孟淮之。
我們的初遇很簡單,他掉了一支鋼筆,我出于好心,撿起筆追了上去。
他看著我拿的筆彎起了眼角,笑得靦腆:「謝謝了,我正好需要用筆呢,為了感謝你我請你吃飯吧。」
當時微風吹過他的發絲,這麼拙劣的搭訕,我看著他靦腆的笑破天荒地選擇了同意。
后來我們更加熟稔,越相處越發現我和他有很多共同愛好,很多觀念簡直不謀而合。
我的歌單他大半都會唱;我們喜歡同一個小提琴家;我們都喜歡在中午看書……
兩個周后,我們戀愛了。
也許他們也會談起我:「哦,那個小三的女兒啊,一樣廉價,淮之勾勾手就上鉤了。」
……
「哭吧哭吧,不是你的錯。」
是師姐的聲音,她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讓我覺得安心。
「哭吧,只有師姐一個人,師哥回去了。」
「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好了。」
「人這一生,總要遇到爛人,不是你的錯。」
……
師姐一下一下輕拍我的后背,我頭昏腦脹,不知名的情緒灌滿心口。
我緊緊咬住唇,不想顯示出自己的懦弱,哭腔卻不受控制地從唇縫里露出。
眼前一會兒是孟淮之望著林少虞的模樣,一會兒是我的母親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模樣。
我以為的珍視,原來是一場人為的惡意編織的夢。
酒精的驅使下,那點心緒壓抑都壓抑不住,我終于放聲哭了出來。
7
「實驗室在國外建立分支機構了,我要跟著過去,想去的可以這個月月末提交申請。」
「生活費和學費可能需要自備,大家這個月月末把申請交上來。」
周一組會上導師喝著茶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他年紀大了,握著茶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當初我考研成績出色,但是面試時英語口語一塌糊涂,偌大的面試廳里,我一張口,一些導師眼里立刻浮現出隱約的笑意。
當我面試之后,全場一片寂靜,問了兩分鐘不到就匆匆結束了面試,我麻木地走向門外,想著考不上怎麼辦。
我沒想到最后他會收我,生物科研的泰斗也是我一志愿的導師。
他還有兩年就退休了,誰都沒有比我更想作出一番成績去證明他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師兄師姐頻頻用余光瞥向我,我渾身冰涼愣在座位上。
我很早就知道,一個人不會被任何事壓垮,除了錢。
我下意識搓了搓有些發冷的手,在心里安慰自己:沒關系,沒關系,大不了多接幾個私活。
但是心里也清楚,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短短一個月就湊夠幾十萬。
散會后,師姐圍了過來。
她從來不會說什麼客套話,向來一針見血。
「小榆,你必須一起去國外,這是我們普通人的機會。」
「我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家庭,這里有兩萬,是我自己攢下來的,先借給你。」
她說著,拿起手機給我轉了兩萬。
她說話的聲音毫不遮掩,師兄圍了過來,裝作大大咧咧地說。
「師姐都出面了,我這個做師兄的可不能落下啊。」
他一邊說一邊給我轉了三萬。
五萬,加上我自己攢的四萬,一共九萬,單單學費就要十二萬,還是優惠過的,但是我這一個月拼一點,攢夠學費也不是不可能。
這兩年拼命練習的口語,到那邊適應過后可以做兼職,省一點也是可以勉強養活自己。
我在心里默默盤算了一遍,迎著師姐師兄的目光毫不猶豫點了收款。
師姐立刻笑了,像往常一樣笑了起來。
「這才對,不要當不會接受身邊人好意的笨蛋。」
回到學校宿舍我還是恍惚的,我望著窗戶。
真的要離開了嗎?我十歲被母親送到這里,大學選擇自己心儀的學校逃離,讀研又稀里糊涂地回來,算起來,我在這座城市待了整整十年。
今天有月亮,月光透過窗簾照進宿舍的地板上。
我還是恍惚,但是不可承認我內心是輕松的,我是想走的,我是想逃離的。
孟淮之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給我打了電話。
我沒想到他會再和我聯系,也許是為了彰顯我不在意,當初我沒有把他的聯系方式拉黑。
也許他打來是因為我姐姐想欣賞我痛哭流涕的模樣呢?我只停頓了兩秒,最終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