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那晚暴雨如注，我貪方便冒雨從廚房跑回小院，就那短短的工夫，竟讓王彪碰見了。

「想好了，就跟我走。明日我自會在春媽媽面前幫小桃開脫。」王彪似乎已經篤定我會答應。

「不行……不行，不能去。」小桃抖如篩糠，連話都說不清楚，卻死死地攥住我的手。

我捏了捏她的手心，在她耳邊輕聲地說：「三更，若沒看見我，就自己走！」

說完我用力地甩開她的手，隨王彪往西院走。

紅塵閣號稱宛都第一青樓，亭臺樓閣皆是雕龍畫棟，高墻綠瓦皆是盈目美景。

此時月上柳梢，前院燈火輝煌，鶯歌燕舞，熱鬧非凡。

我卻渾身冷汗，聽不見任何聲響，只緊緊地盯著前面王彪壯碩的背影，手心出了汗，濕漉漉的，差點兒握不住小匕首。

沒錯，我偷偷地帶了把匕首，小得只有我尾指長，開了刃，異常鋒利。

我心中盤算著，只要走到西院那座假山，我就能趁其不備地制住他，再喂他吃下蒙汗藥，等明日他醒來，我和小桃早就跑遠了。

秘密已經暴露，我眼前已經無路可走了，倒不如放手一搏。

王彪顯然沒料到我居然敢給他一刀，眼中頓時兇光畢露，他抬起腳往我心窩一踹，我立馬飛出幾尺遠。

「賤人！你活膩了，居然敢傷老子，看老子不廢了你……」

王彪拔出匕首，獰笑著朝我走來，猛拽住我的頭發，一掌把我打得偏過頭去。

我喉中涌起一股腥甜，五臟六腑仿若移了位，痛得快要暈厥。

「等老子玩夠了，再殺了你！」王彪一把鉗住我的脖子，惡狠狠地說。

我頭暈目眩，入氣少、出氣多，腦子里只剩一個想法。

娘，對不住了，阿月今日可能要死在這里了！

正當絕望如潮水般地淹沒我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脖頸一松，刀刃入肉的聲響再次響起，王彪悶哼一聲，雙目圓睜，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嗆咳起來，淚眼迷蒙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是柴房的那個男子！

他面無表情地收了劍入了鞘，輕抬眼斂，看了我一眼，眸光晦暗不明。

他一身玄衣，眉目如畫，嘴角微抿，神情淡漠，整個人散發著強烈的疏離感。

我福至心靈，急忙從地上爬起來，竭力壓下咳意，急問道：「你要走？」

他如今可是紅塵閣的紅人，春媽媽定是派人將他看得嚴嚴實實。

他能走，肯定早安排妥當，何況他剛露的那一手，連我這個外行都能看出武藝不凡。

不等他回答，我立馬死死地扯住劍鞘，焦急道：「帶我和小桃一起走！」

「做人當知恩圖報，我們救了你一回，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王彪死了，春媽媽不會放過我們，留在這里，我和小桃只有死路一條！」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試圖說服他帶上我和小桃。

「放手！」他低沉的嗓音讓我心涼了半截。

「不放！你若不帶我走，不如此刻就殺了我，也好過落在春媽媽手里！」我咬緊牙關，愈發用力地攥住劍鞘。

「你不放手，我怎麼處理王彪，要是被人瞧見了，你跟我一個都走不了！」他嗓音更低沉了些，我抬眸望去，見他眉目冷凝，隱有怒意。

我立刻從善如流地松了手。

他俯身利落地扛起王彪扔到假山后，身手之矯捷，讓我大為驚嘆。

干完手里的活，他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塵土，問我：「小桃呢？」

「喂，你打算怎麼出去？」說完小桃的下落，我忍不住問道。

他瞥了我一眼，低聲吹了聲口哨，不一會兒，假山暗處出來兩名男子，皆一身黑衣、黑巾覆面，單膝跪地，聽候命令。

我差點驚呼出聲，心下了然，原來是有幫手。

兩名手下領完任務迅速地離去，我看著那兩道躍上屋脊的矯健黑影，后知后覺地發現，這人，似乎來頭不小。

「喂，你的尊姓大名我不想知道，不過總得有個稱呼吧，我總不能一直喊你喂吧！」

我緊緊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又改了主意。

「我從母姓，姓趙，表字重光。」他頭也不回地丟下這句，就再不開口了。

我狠狠地踩著他的影子，恨不得能踩到他身上去。

有什麼了不起的，要不是我沈阿月救了你，你早去見閻王了！

我一邊腹誹一邊加快腳步，走得上氣不接下氣，終于到了馬廄的小偏門。

原來，他也是打算從這里走。

我遠遠地看見小桃，那小丫頭抖成一團，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等看到我，兩行淚水就淌了下來。

等出了小偏門，我和小桃還有些茫然、愣怔。

居然這麼輕易地就出了紅塵閣，原先設想的百般兇險千樣驚魂，什麼也沒發生。

也不知他用了何種手段，吃了鱉的春媽媽和王彪，竟也沒派人來追。

我們一路順順當當地走到了琉西，這是宛都邊城，出了琉西，往西是西域，往南是廣陵，往北是上京。

趙重光問我要前往何處，我假意思考良久，才說我們要去上京。

他沉吟許久道：「不巧我們要往西走，不能與姑娘同行了。不如在此別過，后會有期。」

我腦子進水了才相信他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