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像為了證明我耳朵依舊好使。
他又連續喊了幾聲:
「安然。」
完全是無意識的動作。
51
我很錯愕。
林遠倏地坐起身,瞳孔里一臉清明,再沒有一點睡意。
他坐了起來,靠在沙發上,放了個片子。
士別三日,我真的對林遠刮目相看。
他什麼時候開始看恐怖片了?
如果不是貞子的扮相太過可怕,我真的難以從林遠的面無表情中辨識出這是一部恐怖片……
夜太長,恐怖片循環播放了兩遍。
林遠沒有再睡,唯一的動作就是眨眼,我慶幸他還會眨眼,讓我意識到他是一個活人。
52
林遠第二天就要結婚了。
可他卻沒有和張心一起住。
在婚禮前一天甚至通宵看了兩遍恐怖片,看不出一點喜悅的表情。
我不理解。
但不等我多想,我鬼魂已經跟著林遠到了婚禮現場。
我能察覺到自己的魂魄變得越來越虛無,體力也越來越不支。
我心里暗罵。
我要是灰飛煙滅了,我絕對不會放過黑無常!
就是在這樣的念頭中。
婚禮開始了,男的俊女的靚,格外般配。
一切如常。
直到……
司儀問誓言的時候。
「林遠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張心小姐為妻,愛她忠于她,無論富貴、貧窮、年輕、衰老,你都與她長相廝守,共度白頭。」
在張心期待幸福的眼光中。
林遠回答:
「我愿意。
「安然。」
擲地有聲。
可是。
可是。
安然……是我的名字。
我微怔,以為他看到了我。
可他沒有看向我的方向,看起來倒像是比我還驚訝。
一切都亂套了。
「安然是誰啊?」
「新娘不是叫張心嗎?」
「安然好像是他前妻的名字。
」
…………
記者媒體們的閃光燈聚焦,張心瞬間紅了眼眶。
在司儀還在試圖糾正這個錯誤的時候。
「林遠,你是否……」
林遠回了神。
他拿起話筒,最終,他叫停了婚禮。
53
一出鬧劇似乎才剛開始,可新郎官已經躲到了休息室。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手里的戒指,又開始數數。
「一。
「二。
「三。
…………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他停頓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喊了出來:
「一百。」
嗤笑了聲,他的淚水順著眼瞼輕輕落了下來。
「騙子,你說我數到一百你就會出現的。」
他的頭低了下來,捂著臉埋在雙腿中,聲音沙啞。
我有點愕然。
他說的是我們小時候玩捉迷藏的時候。
林遠當鬼的時候往往沒有什麼耐心,我和他約定,只要他數一百個數,不管他有沒有找到我,我都會出現在他面前。
好像一直以來,也都是這樣的。
「騙子。
「你說話不算數。」
他一聲聲地控訴,淚水砸到地面,濺起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珠。
54
我心口有些疼,明明做鬼,是沒有任何知覺的。
「要走了嗎?」
黑無常終于回來了。
我再回頭瞥了一眼林遠,他依舊在哭。
這好像,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哭。
甚至連我死的那天都沒有看到他哭。
「走吧,再不走我該錯過投胎時間了。」
黑無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遠。
「要不要給他留個夢,做個念想?」
我搖搖頭。
「不了吧。
「每個人,都應該向前看。」
(正文完)
【司機番外】
我從來沒有見過林總那麼慌亂無神的樣子。
婚禮過后,我跟著他回家拿文件。
他卻不著急拿文件,直奔陽臺。
「我得先喂他們吃飯,不然她該生氣了。
」
他們是誰?她又是誰?
我等了好半晌沒等到林總出來,只得去找他。
看到人,我相當錯愕。
這哪是一向意氣風發的林總啊?
婚禮前精心打理的發型被他抓得亂七八糟,領口的袖子被扯開,他坐在花盆邊上,雙眼失神。
「不見了。
「小然不見了……」
他只是不停地重復。
我小心翼翼地問他:
「小然是什麼?我幫您找吧。」
花叢上翻躺著一只烏龜,仰著頭曬太陽,看起來格外愜意。
他的眼神失焦,喃喃地回答我:
「是一只烏龜。
「說不定跑到房間里了,肯定還在這里的。」
他漸漸回了神,站起身,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期待地看著我:
「它不會丟的,對不對?」
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只得下保證:
「不會丟。」
那天,我和林總把家里的每個角落都找遍了,可是就是沒有找到那只叫「小然」的烏龜。
最后,他勉強地扯起一抹笑:
「你走吧。」
搖搖晃晃的身影,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模樣。
【林遠番外】
1
我摘了花叢里的花去了安然的墓地,上面已然有一束新鮮的了。
我知道,這是她那個異父異母的弟弟帶來的。
他每天,都會在去學校前挑上一束最新鮮的放下。
我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我也每天都來。
墓碑上寫的是「安然女士之墓」。
我心口有點疼。
安然,她是真的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了。
2
「安然,小然丟了。
「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可是它真的不在了。」
墓碑是冷冰冰的,我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可是,我好像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它和你一樣,也不要我了。」
眼眶里不斷地涌出溫熱的液體,我想壓也壓不住。
我終于意識到安然她是真的離開我了。
她去世后,所有人都告訴我,要往前看。
我嗤笑。
我有什麼邁不過去的?
本來我就很討厭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