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許景陽喝了很多，他給自己找了個代駕。

代駕師傅問：“去哪。”

他說：“大園路25號。”

他閉著眼，想，24歲的生日愿望應該許她無病無災。

而不是和她快點結婚吧。

他下車，獨自走在雪地里，下意識地拿起手機，又想起自己跟她常說的一句話：

走路不要看手機。

腳滑，絆倒。

許景陽仰躺在雪地里，好累，走不動了。

“許景陽。”

“我們回家吧。”

“好。”

他的眼前像是蒙了霧，“我失言了。”

“嗯，你起來，我就原諒你。”

39

朋友來看他，許景陽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

朋友帶著貓來了。

“這是你去年要的貓，幫你都養一年了，你還不來要。”

“到底養不養啊？”

許景陽恍惚地好像又聽見了她的聲音：

“下輩子我一定要做一個貓毛不過敏的人。”

“不，我要做只貓！”

朋友叫他，他回神，輕聲說：“養。”

他要養的，養貓，養下輩子想做只貓的人。

40

我看了個電影，為愛殉情的電影。

眼淚嘩啦啦地流。

許景陽坐在一邊給我擦著眼淚。

我說：“電影，看看就行了。”

“嗯。”

我突然好難過，憂傷地看著他：“許景陽，你要好好的。”

他目光溫柔，看著大屏幕的投影，墻上只倒映出他一個人孤單的影子。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知道了。”

41

“許景陽，小貓不喜歡我，我一摸它，它就炸毛。”

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貓眼巴巴地瞅著許景陽，許景陽輕柔地撈起它。

我也眼巴巴地看著。

嗚，他怎麼這麼討貓喜歡啊。

所以，下輩子我做只貓吧！

42

我揉了揉鼻子，小聲地跟許景陽說：

“我發現我爸媽身上有檀香味誒。”

“感覺我媽變得有點神叨叨的。”

“你說老年人不會被騙吧。

”

“像供奉寺廟什麼的。”

許景陽聽完我的話，用肯定的語氣：“不會，他們不會被騙。”

我還想說下去：“可是...”

真的很奇怪。

他打斷我，指著小貓：“它來貼你了。”

43

許景陽虔誠地跪著，手里豎著檀香。

小池，想來找你，但是你好像不高興。

小池，你爸媽過得很好。

小池，下輩子做一只無憂無慮，無病無災的小貓吧。

他站起來，扶起身邊的池母。

池母渾身發著顫，透過老花鏡看著他，嘴唇動了動，給了他一個熟悉的手機：

“景陽啊，這是小池的手機。”

他求了三年。

44

許景陽眼睛發酸地看著她手機的通話界面。

未接通 未接通 未接通

她打了三個給他。

甚至給自己打了120

最后一通電話打給了池母。

頂部突然顯示一個聯系人發來消息。

他點開，是她不知道多久沒聯系過的初中同學發來的鏈接。

“小池，幫忙點一下啦！謝謝！”

許景陽在這剎那，哽咽出聲。

不知道的人還會找她發消息，知道的正在漸漸遺忘她。

許景陽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

45

“許景陽，過馬路了，你發什麼呆啊。”

“看吧看吧，我都戒掉走路看手機的壞毛病了。”

“你過馬路竟然不專心誒！”

“你知道司機考的科一都是擺設嘛！”

許景陽緊緊拉著我的手，一言不發地穿過馬路。

他停在了賣花的攤子上。

我愣怔地看著這一幕，這個我好像夢見過。他自己過了馬路，我在這里找到他，他低頭的那一瞬間，我卻發現不是他。

他聞聲低下頭，我看著他的鼻尖，看著他變得陌生但又熟悉的臉。

他沒注意到我的異樣，只問花：“好看嗎？”

“嗯。”

46

“許景陽，這次蛋糕我來買吧，我們換家店怎麼樣？”

“總不能數字一直弄錯吧。”

他沉默了一瞬：“嗯，你來買。”

... ...

我看著正確的28：“許愿吧。”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許景陽吹了蠟燭。

張了張嘴，說了一句話。

但我忽然聽不清了：“許景陽，你剛剛說什麼？”

是他在講啞語嗎。

47

許景陽去洗碗的時候，他的手機叮叮叮的亮了起來。

昭昭不招：

【生日快樂啊許景陽】

【紅包】

【追了你三年，總該回我一句謝謝吧！】

【我在大園路啊，本來想表白的，但是怕你拒絕，想想還是不打擾了，我準備回去了。】

【多說一句啊，三年了，要向前看才對，生活是你自己的，還是得過下去的，你以后會遇見更好的人。】

我看著這些話猛地僵在了原地，好像陷入了一個空曠靜寂的空間。

許景陽走過來，問：“怎麼了。”

48

我看著他，磕磕絆絆的聲音從喉嚨里發出來：

“許景陽，我給你打了三個電話，你怎麼不接啊。”

無邊的墜落感籠罩著我，我小聲地道歉：“我錯了，走路不應該看手機。”

“我等了好久，都沒有聽見救護車的聲音。”

“我給你打了三個電話。”

“我渾身痛得不行，還好手還聽指揮。”

“我打給了我媽，我講不出話，只能聽著我媽一直哭。”

我眼淚擦都擦不完：“許景陽，原來我死了啊。”

他一直沉默著，握著我的手，眼睛紅了：“對不起，我沒有接到。”

我想起什麼，記憶慢慢回籠：

他總是對著空蕩蕩的客廳說，今天想吃什麼？

他去排那家排骨店，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對著菜肴，吃完排骨。

他鎖著門洗澡，身上帶著我喜歡的味道，我聽得見他的哽咽聲。

他偷偷去我家樓下，特別，特別，想求要點我的遺物。

他酗酒，一個人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