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陳周輕聲地吟唱著我聽不懂的歌。

很古老、很悠揚的曲調，像是從大海深處傳來的低吟，橫穿海域與大陸，穿過時間、空間來安撫我的靈魂。

我聽說過塞壬海妖是冥界的引路人，用歌聲迷惑水手，將他們引領到死亡之地，走向毀滅。

而強烈的困意在此刻來襲，我卻抵擋不了。

我闔上雙眼。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次日十點半了。

我睡得很香，就連鬧鐘響了也沒聽到，只好請一天的假，而陳周已經醒了，他穿著我買的純棉 T 恤，坐在客廳看電視。

不得不說，人魚的智商還是很高的，現在已經能搜到他最喜歡看的小美人魚迪士尼大電影了。

此刻他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真的是噼里啪啦。

因為他的眼淚全都變成圓滾的大珍珠了。

我撿起一顆珍珠，光滑潔白有光澤，一看就知道是極品。

發財了啊！

這我還上什麼班？我直接躺平啊！

電影里小美人魚化成了泡沫，而我的美男魚也悲愴地倒在沙發上。

「人類，人類太壞了！」他嗚咽道。

我連忙走過去，輕拍他的后背：「沒關系的，咱們看看別的。」

我一邊安撫他，一邊播放了《泰坦尼克號》。

美男魚還沉浸在悲傷中，抽泣著問我：「這是什麼？」

「泰坦尼克號，也跟大海有關的喜劇，你應該會喜歡。」

「真的嗎？」美男魚的眼淚掉在我手背，變成了大珍珠。

我確信無疑地點頭：「對，沒有人化成泡沫。」

電影結束，我收獲了半袋子的珍珠。

這回對他的打擊更大了。

他悲傷到要把自己的水分哭干了。

「還看電影嗎？」

我問他。

他平躺在沙發上，緩了好半天才紅著眼看我：「你會死嗎？」

「廢話，我肯定會死啊。」我取回外賣，坐在茶幾旁邊準備吃飯。

美男魚對于吃飯還是很積極的，萬念俱灰地坐了起來，十分自覺地拿筷子吃飯。

他夾了一塊兒魚給我。

這很奇怪。

我詫異地看向了他。

他昨天可是跟我搶著吃魚的啊。

陳周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與不舍，欲言又止：「多吃點吧，你死了就吃不到了。」

？？？

怎麼搞得感覺我快要死了似的。

3.

陳周眼眶紅紅，吞吞吐吐地開口：「你們人類真的很脆弱，一點病就會死，被水淹會死，被刀捅了也會死，就連不吃飯、不喝水也會死。」

「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的。」陳周信誓旦旦說道。

我毫不留情地說道：「你自身難保，還怎麼保護我？」

他語氣隱隱地驕傲：「我們人魚很強大的，可以很久很久不吃飯，被刀捅也不會死，也從不會生病。」

我一句話就讓他破防：「缺水了也會死吧。」

他沉默了，他破防了。

星期二，我和陳周窩在家里看電影。

他哭，我撿珍珠。

他笑，我看著他的笑臉，我也笑。

這天晚上，美男魚跟我講了人魚的故事。

在人魚看來，人類的生命短暫又脆弱，人魚的壽命很長，最多的可以活三百年。

陳周說他已經一百五十多歲了，生下來就被族人封為人魚王。

他有如鋼鐵般的牙齒，有強大有力的魚尾，甚至可以控制海洋。

男人魚一般都很強壯，女人魚都很溫柔美麗，只是太過脆弱，很容易死，不能出去狩獵，也不能保護自己的幼崽，所以族群中的男人魚們負責狩獵和保護她們，就算在休息時也會把家人包在魚尾中，保護著她們。

「你很強大，你可以自己出去覓食。」人魚王如此夸獎我。

當天晚上，我十分不想被他保護，抗拒他爬上我的床。

被美男魚抱著睡覺固然很好，但是明天再不上班，我的工資可就岌岌可危了。

他兩臂支撐著上身，輕輕地往前一趴，趴在床邊上理直氣壯地反駁我：「你明明很想讓我保護你！你不要口是心非！」

我看著他的眼睛，又無可奈何地同意了：「好吧，那今晚不許催眠我了。」

他點點頭。

睡覺之前，被美色迷惑的我清醒了過來，但已經為時已晚，美男魚已經把我圈在了懷里，我只能義正詞嚴地解釋：「我跟你說，我可是很強大的女性，完全是靠著自己走到現在，你不要以為我很弱小哦。」

陳周連連點頭稱是。

星期三。

上班之前特意地早起熱了昨晚的剩菜。

我倆正吃著飯，突然傳來一陣很急促的敲門聲。

我透過貓眼往外看。

是一個穿著黑西裝的年輕男人，看起來很像賣保險的。

我站在門口大喊道：「不買保險，走吧。」

「我不是賣保險的。」他的聲音清朗，還帶著笑意，「我是保密局的，只是想問問陳小姐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

難道還有比撿到人魚更加奇怪的事嗎？

他還不如直接說他是為了找人魚而來。

我緩緩地后退，快速地拉著客廳內傻傻地吃魚的美男魚躲進臥室。

我又輕聲地走了回來，裝作沉吟片刻，語氣嚴肅：「有。」

「哦？可以詳細地說說嗎？」

「有個買保險的說自己是保密局的。」

門口的男人沉默了。

他無奈地笑了一聲，展示了自己的身份證：「我真不是賣保險的，還請陳小姐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