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覺掉出眼淚來,「李晗之,你沒必要的,我已經習慣了,這可是大罪,要株連九族的。」
李晗之笑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死了好,死了好。」
他不斷的重復這句話。
我糊了把眼淚,緊緊的握住了李晗之的手,「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他看著我的手很是嫌棄。
「沈嘉樂,你鼻涕糊我手上了。」
「……」
我手忙腳亂的拿出手絹替他擦拭,他卻一把攥住了我的手絹,盯著上面的我的乳名發呆。
「咦,你叫嬌嬌?」
他邊說邊拿起小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你不是叫焦焦嗎?」
「……」這什麼玩意名字。
23.
李晗之的判決出來了,株連九族,滿門抄斬
至此我每一次去天牢,李桐月都要罵我。
李晗之卻愈發平淡,仿佛即將行刑的人不是他一般,這日我照舊來給他送飯,李晗之卻突然開口道
「嘉樂你知道嗎?」
我抬起頭望向他,他眼底滿是悲愴與凄涼,像是垂暮的老人,對這世間沒有一絲眷戀。
「我父親娶了孫首富的女兒后,硬生生逼死了我娘,為了給她騰出正妻的位置,為了不背上寵妾滅妻的名聲」
「他污蔑我阿娘與下人私通。」
「活人被浸豬籠那是怎樣殘酷的死法啊,任由水浸入四肢百骸,窒息的絕望。」
「他與孫家娘子生下李桐月,我們李家關系簡單,沒有什麼宗親,我也只有桐月一個妹妹。」
「我從未叫過那個女人一聲母親,卻一直很喜愛李桐月這個妹妹。」
「我攢下壓歲錢為了給桐月買首飾,我讀書為了教桐月習字,我上戰場掙軍勛是為了讓桐月衣食無憂。
」
「可現如今我的妹妹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用她身體做盡壞事的人。」
「沈嘉樂,我在這個世上再無留戀了,這是我們李家欠你的,我還清了。」
24.
李晗之行刑前一日,宛貴妃將我叫到了她宮中,她眼眶通紅,明顯是哭過了。
「嬌嬌,你在冷宮那些年過的怎麼樣啊」
我強撐著笑了笑,我想說我過得還好,我想故作輕松的說我沒事的。
可我還沒開口就先哭了出來。
我告訴了宛貴妃所有的事情,告訴她我吃不飽,穿不暖,告訴她糕點有人下毒,被窩里有蛇。
冬日沒有炭火,我的手生凍瘡,腫得很高很高,流膿出血,與衣袖黏連在一起。
我與陳嬤嬤,春喜三個人依偎在一個被窩里抱團取暖,告訴她我母妃留給我的小兔子娃娃被太子撕爛了。
我還擼起了袖子,那片本應該有守宮砂的地方如今一片潔白,我告訴她唐恒是和太子是如何欺辱我的。
可我才剛說到一半,她就哭著抱住我。
「別說了,嬌嬌別說了,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你放心,李晗之不會死的。」
「該死的,也不會活著。」
25.
行刑那一日,我備好了酒菜來給李晗之送別。
李晗之淡然吃了菜,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又斟了一杯酒灑在了面前。
「這杯酒是敬我死去的弟兄的,日后怕是再沒有人給他們上墳掃墓了。」
斟滿酒的第二杯灑下后,他眼底通紅,「這一杯是敬桐月的,是哥哥沒有保護好她。」
他又斟滿了一杯撒在了我面前,「這一杯是敬嘉樂公主的,往日暗淡,來路猶長,望所得皆所愿,前路化坦途。
」
26.
大刀落下的那一刻,一只長劍生生擋了下來,隨著一聲「刀下留人」,皇上笑著走上來。
「愛卿啊,快快起來,是朕糊涂了,你為江山社稷做了那麼多犧牲,怎麼也不該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隨后朝身邊太監使了個眼色,「還不快給李將軍松綁?」
太監立馬上去解開了繩索,我抬頭對上宛貴妃的視線,她朝我慈愛的笑了笑。
李晗之當日全族被免去死罪,第二日就被派去了邊疆打仗,我這才知道,蠻夷攻打了過來。
賀歲禮死活要跟著去。
「公主,奴那日被太子侮辱卻毫無還手之力,奴也想建功立業,想保家衛國。」
我放走了他,天邊燃成了胭脂紅。
賀歲禮跟在軍隊中,李晗之立馬當頭,長路漫漫,我目送他們一個一個離我而去。
他們誰都沒有回頭。
27.
建元二十七年秋
大周將軍李晗之被圍困燕綏,生死不明。
建元二十七年冬
蠻夷攻破大周驪都,鐵騎踩著無數百姓的尸骨向京都攻來。
半個月后,蠻夷已經兵至城下,叫嚷著只要交出皇室公主可饒城中百姓一命。
今年的梅花開的格外紅,卻再沒有賞花的人。
李晗之生死不明,賀歲禮亦是。
不久后,蠻夷就攻破了京都,他們斬殺了準備逃亡的唐恒,將他的首級掛在城墻上示眾。
而后來到皇宮門前叫囂,李桐月收拾好細軟尋蕭長贏跑路卻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李將軍用性命換來的寸寸土地,我是半步都不會退讓的。」
「李桐月,你走吧。」
「我雖文臣,雖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可我也知道什麼是家國大義,我可以死在戰場上,但是絕不能死在逃亡的路上。
」
「我已經做錯一次了,絕對不會再錯第二次。」
李桐月被氣笑了,捂著臉跑了出去,不久后有人傳來消息,說是在蠻夷軍妓當眾看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