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會比我更像個孩子,惡作劇般故意揉亂我的頭發。
但現在不會了,我徹底失去了母親。
開庭那天,我抱著母親的骨灰盒一起坐在原告席。
有警方的證據在,對方沒有勝訴的可能,而我堅決申請了最高量刑——死刑。
這句話一說出口,庭下嘩然,被告在庭上大罵我是白眼狼,揚言要反告我害死自己的父親。
我抱著母親的骨灰盒,冷漠地看著他:「從你放火那天起,我就沒有父親了。」
宣判結果下來之前,那些親戚們,輪番來勸說我,希望我能撤訴,放他一條生路。
年邁的奶奶幾乎要給我跪下,懇求我放過她的兒子。
我反問道:「我母親受折磨的時候,您看到了嗎?她的哭聲連鄰居都記得清清楚楚,幾月幾號,夜里幾點,您住的那麼近,不可能聽不到,您當時做了什麼?您去救她了嗎?」
奶奶啞口無言,只能惱羞成怒:「那畢竟是你爸!你難道真的要逼死他嗎!」
你看,人就是這樣,他們只能做兇手,做不了被害者。
刀子不挨到自己身上,是不會疼的。
我用最客氣的語氣,說出此生最瘋狂的話:「您死一個兒子,還有其他兒子和女兒能照顧您養老。但我母親,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一個母親,她被人殺了,我連給她養老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一定要為她報仇。」
我心堅決,奶奶眼見勸說我不動,站起來就要往門上撞。
她像個無賴一般叫嚷:「好好,你要為她報仇,我把命抵給你!你有怨氣沖我來,我替我兒子去死!」
我一動不動,看著她胡鬧,旁邊的親戚總不能真的讓她一頭撞死,趕緊攔了下來。
我平靜地告訴已經情緒失控的奶奶:「就算今天您死在我跟前,我也會告他死刑,我知道你們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動作,不過沒關系,一審不判我就繼續上訴,直到最高院為止。我母親供我學了十年法律,我有人脈,也懂規則,她的公道,我替她討。」
親戚們散了之后,我脫力一般躺了下去。
這些年里,但凡我有一刻,能像今天這樣面對發生在我母親身上的家暴,她的結局也不會是這樣。
我是一個律師,我心里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太遲了,逝去的人,要這公道能有什麼用?
公道是給活人的慰藉,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但我放棄了作為律師的理智,執拗地要去做這件事。
這是我作為律師完整跟進的第一個案子,我是原告,也是原告律師,我一次一次站在審判庭上,向法官講述我母親的苦難,一遍一遍申請被告死刑。
被告方的聲音從破口大罵,到最后的懺悔求饒,他們都明白了我不可撼動的決心。
這個訴訟歷時三年,最終的結果,不如我的預期,但也是無期徒刑,他這輩子都要在牢里悔過了。
盡管我知道,他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悔過的。
他只是怕了。
因為有心悔過的人,早就悔過了。
(全文完)
(作者留言:
我始終認為,家是一個人最后的避難所,不應該成為罪惡的溫床。
如果正在看這個故事的你,不幸正陷入同樣的泥潭,請務必拯救自己,要發聲,要求助。
罪就是罪,不是你的錯。)
作者署名: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