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家是什麼樣子。他們眼里再平凡不過的日常,對我而言卻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我想象他孤獨地站在那個家里,本該是最暖心的港灣,卻唯獨與他無關。那是何等的孤寂與悲涼。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們孩子的臥室。那個房間非常溫馨,有著雪白的吊頂,陽光灑滿每一個角落,書桌和衣櫥被整理得一塵不染,地板上鋪著柔軟舒適的地毯,床頭放著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空氣中有清新劑的味道。而這一切,本該是屬于我的。”
任何在正常家庭下長大的孩子都會擁有那樣一個房間。而李碎卻從未擁有過。
“我悄無聲息地躲進衣櫥里,聽著他們一家人的歡聲笑語。直到夜幕降臨,世界安靜下來,我在一片黑暗中走到床前,將手掌緩緩放到了他們的脖頸上。他們睡得很沉,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只要我稍一用力,安穩的呼吸便會戛然而止。”
“可我最終還是收回了手,悄然離開。”
“幽林,是令無數人膽寒畏懼的地獄之境,于我而言卻是逃避現實的好去處。頭目派人給我在這里造了間棲身之所,你一定覺得這間屋子的形狀很像一副棺材吧,是我故意這樣要求的。一個不被家人在乎的孩子,從出生就應該待在棺材里。”
怪不得,怪不得。
盡管無數遍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眼前這個男人迷惑,但我的心還是情不自禁柔軟下來。就連曾經覺得壓抑的棺材房子,此刻也多了份不同的含義。
“可我還是忍不住跑去窺探那家人的近況,藏匿于黑暗,看著他們是如何在陽光下生活。很可笑吧?即使他們如此待我,我還是難以割舍對他們的思念。”
李碎忽然翻身抱緊我,力氣非常大,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但我沒有推開,而是用掌心輕撫他的背,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直到他繼續說:“他們家附近有個廢棄公園,是個殺人的好地方。”
我的動作慢慢僵住,短暫地忘了呼吸。
不可能。
不可能。
狗血也要有個限度吧?
我不斷搖頭,甚至笑出了聲。
李碎與我四目相對,眼底仿佛有黑色的漩渦:“我經常把要殺的目標故意引到那個公園,每一次拔出匕首,我都在想,我那血濃于水的家人們,此刻就在不遠處共享天倫之樂,而被他們舍棄的、如同垃圾般骯臟丑惡的我,卻正在享受殺戮的快感。真是天大的諷刺。如果有一天,他們正巧路過這個公園,親眼目睹我殺人的樣子,該會多有趣呢?”
我死死捂住耳朵,拒絕繼續聽下去,卻被李碎一把掰開。
他附到我耳邊,溫柔地,一字一頓地說:“終于,那天晚上,他們的女兒站到了我面前。”
我的身體失去了知覺,僵硬地躺在床上,看見李碎撩起我的一縷頭發放在唇邊親吻:“這就是為什麼,我要查他們的資料。”
我終于知道了,世界轟然崩塌的感覺。
第十三章
頭痛欲裂。
仿佛宿醉一般。
原來人在遭受嚴重打擊時真的會暈過去。
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窗外早已一片黑。
我口干舌燥,艱難地爬起來。
一杯水及時遞到了我面前。
我抬起頭,看見李碎那張陰郁的臉。
“還好嗎?”他伸手探我的額頭,似乎擔心我發燒。
我避開他的觸碰,低頭喝水,李碎坐了過來,欲將我攬進懷里。我連忙掙脫,結果被水嗆住,大口咳嗽起來。
李碎看著快咳死過去的我,皺起眉:“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他還有臉問我怎麼了?
他是指望我在得知囚禁并強暴自己的變態殺手竟是失散多年的親哥后還能喜笑顏開地拍手稱快嗎?
腦袋和胸口一起發出劇痛,我差點又被氣暈過去。
我逼自己冷靜,不要輕信他的一面之詞。或許只是因為我當初在辛然面前假裝跟李碎是兄妹,導致了他小心眼記仇,所以現在故意拿這件事整我。我做了二十多年的獨生女,父母從來沒提過他們還有個兒子。
可轉念一想,如果父母真的在年輕時被迫拋棄過一個孩子,又怎麼可能透露給我?從小到大,家里出任何困難他們都會瞞著我,總是在事情已經解決后才讓我知道。而且據我所知,父母年輕時確實過得非常窮困,幾乎到了飯都吃不飽的程度,后來之所以生下我,也是因為條件好轉一點了。
大腦像要爆炸,我不自覺走到桌前拿起一把刀。
李碎反應迅速地奪過刀,猛地將我抵到墻上:“又要做什麼?”
我直直瞪他:“滴血認親。”
他一定是在騙我。
就算他說的是真的,他確實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也肯定另有隱情。
或許他找錯人家了,或許只是一場誤會。
也或許,像很多言情劇套路那樣,我其實是被領養的。
總之我們不可能是親兄妹,不可能有血緣關系。
不可能,不可以。
我祈求上天,不要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