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幾分醉意,我不再羞怯克制,會大膽告訴祝藏星,我也是那樣熱烈地喜歡著他,從很早很早之前,路過時的一瞥就喜歡了。
而他會輕輕撫著我的頭發,強迫我直視他的雙眼,將平日我不愛聽的肉麻話說上幾個來回。
可現在……
偶然碰觸到的兩只手,一樣的冰涼。
「你后悔過嗎?」
一支煙抽完,祝藏星滅在煙灰缸里,那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卻在今日終于派上了用途。
后悔嗎?
當然了。
綁定續命系統之前,我每一日都在后悔,后悔答應了祝藏星,后悔給了他我們能有以后的希望。
可綁定續命系統之后,我亦抓心撓肺的后悔,后悔把話說的那樣不留余地,后悔傷他那麼深。
我沒有回答,反問了他一個之前問過的問題。
「那你恨我嗎?」
這似乎是兩個注定不會有回答的問題。
可良久,祝藏星忽然低低笑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煙灰缸棱角分明的邊緣,他幾乎是喟嘆道:
「你養了一朵玫瑰,總不能因為她扎了你一下,就恨她。」
「是你自己嬌慣出來的,縱使她長的尖刺橫生,碰之鮮血淋漓,那你也得自己受著。」
我辛苦構筑起來的心理防線被擊的潰不成軍,幾乎要窒息在這一秒里。
祝藏星湊我近了些,溫熱的呼吸撲在我的耳畔,兩個人的身體也緊密貼合在了一起。
他一遍遍喚著我的名字,分明是那樣溫柔繾綣,可又帶著怒氣,他好像在生我的氣,又實在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才好。
「你怕疼吧,紀明月。」
「嗯?」
「嘶……你干什麼?!」
「你得疼,疼的狠了才能記住,你之前都是怎麼對我的。
」
祝藏星攥著我的手,張口死死叼住了我的耳垂,幾乎要為我咬穿一個耳洞出來,復又吮吸凈我滲出的鮮血。
「你不要說……」
祝藏星把腦袋抵在我的頸側:
「從今往后,你不要說,紀明月,你聽我說,你可以問我,問我什麼都行,我都能給你回答。」
12.
我的身體瞬間僵直了。
祝藏星看不見我的神情,我也看不見他的。
他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他是從哪知道『回答』這個關鍵點的?
是巧合還是……
我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太陽穴像是被人插進一根鋼針不停攪拌著,胃部也彌漫上密密麻麻的痛楚。
「深呼吸。」
祝藏星發現了我的不對,可他什麼都沒有問。
太多的問題堵在我嘴邊,我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祝藏星一只手繞到我的后背,仿佛擼貓般一下下順著,時不時還輕輕拍兩下。
見我緩和了些,他說:
「都不問問我是怎麼受傷的嗎?」
我無端品出點委屈,連忙低頭去看,被水泡過的傷口泛著白,是有些發炎了。
「我去幫你拿藥……」
「不忙,不忙。」
他把傷口橫在我眼皮子底下,一言不發。
我只好磕磕巴巴發問:
「你是怎麼受傷的?」
祝藏星稍稍坐直了些身子,語調平緩:
「走路的時候忽然頭疼,被電三輪給蹭了下,蹭完之后我就過來找你了。」
我皺起眉:
「怎麼不去醫院呢?」
「我著急啊,」祝藏星一字一句,「我想見你,可我又很害怕。」
我覺得有點好笑,他在怕什麼呢?
可沉默中,我漸漸笑不出來了。
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后背滿是冷汗。
祝藏星對我正式表白的那天,也是我的生日,他趕在十二點前給我發了那條語音,轉過天他也是這麼說的。
他說:
「紀明月,哥是又著急又害怕啊。」
我笑著問他有什麼可怕的。
他彎起盛滿認真的眼睛:
「我怕來不及啊。」
怕來不及趕上我的生日。
怕來不及讓我知道他喜歡我。
現在他又一次回答了這句話,是怕什麼來不及呢?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腦袋愈發疼了,跟要裂開似的,祝藏星在我眼前也漸漸模糊起來,不知什麼時候我倚靠在他懷里,他嘴巴張張合合我卻一個字都聽不見了。
迷蒙中,系統的控制面板被召喚了出來,上面白底黑字掛著一個顯眼的彈窗:
系統故障,緊急搶修中。
13.
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夢里我沒有得到系統,卻真的患上了胃癌,我狠狠傷害祝藏星,逼迫他離開我,看著他開始墮落買醉,流連于大大小小的酒吧,找尋著一個又一個像我的女孩。
他不再高高在上,他飛速隕落著,他砸在地面上。
再然后,我死了,莊嚴肅穆的葬禮上,他第一次得知我的病。
終于,那些不被人理解的傷害找到了借口,所有人又開始悲慟于我的深情。
祝藏星成了被指摘的那個。
「祝藏星,你這麼臟,還對得起紀明月嗎?」
「她有多愛你,你現在就多疼吧,活該啊,你真活該。」
「你從來沒發現過她的不對勁嗎?她從沒在你面前疼過嗎?祝藏星,你到底愛不愛她……」
我的星星就跪在那里,任由她們一口唾沫一根釘,將他扎的鮮血淋漓。
這是在做什麼啊……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我在夢里大聲嘶吼,撲過去擋在他面前,卻被一陣風吹起,徑直穿過他的身體。
我被吹到天上,被吹出夢里,一腳踏空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