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傅清沒有見過的另一面。這是他害的。
他一邊貪婪的望著她,一邊自責。
她狠狠擦淚,把眼睛擦的更紅,整個人脆弱極了,話卻狠毒,她要和他斷絕關系。
她說,「傅清,永別吧!」
傅清前所未有的被惹怒了。
他不是好人,他的內心陰暗,他時日無多,他可以做出任何事情而內心不會受到譴責。
他囚禁了何圓。
綁她的鐵鏈子是以前栓狗用的。
何圓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氣紅了臉,卻沒有反抗。
傅清松了一口氣。
何圓說她要吃學校門口那家麻辣燙,傅清知道她要逃跑了。
其實,他根本沒有想過阻止她的夢想。
只是死亡離他太近了,他可以死去,但是他的女孩子得配上這世上最明朗的日光。
他不敢賭。
只是對家是何圓,傅清甘愿獻出所有的籌碼。
何圓還是走了。傅清提著溫熱的麻辣燙坐在書房。
桌角上有何圓玩耍時貼上去的貼紙,幼稚又脫色,傅清舍不得洗掉。窗簾是可愛的小雛菊,何圓當時喜歡這種溫暖的色調,現在也是。
傅清坐在書房,打開了麻辣燙。
刺激鮮香的味道充斥了房間。這座房子已經十幾年沒有出現過這麼濃烈的味道。
傅清一口一口吃著,盡管這不符合他的醫囑。
原來這就是麻的味道,辣的味道。
很苦澀,傅清不喜歡。
但是他吃完了。
他看著那根鐵鏈子,突然就想到了昨晚他將躺在月色上的女孩小心翼翼攏在懷里。
從何圓家到傅清家,距離不遠不近,對他這個病人來說已經很吃力了。
何圓睡覺雷打不動。
他抱著她,走在月光下。
周圍的草木叢林歡欣鼓舞,蟋蟀螞蚱嘈嘈雜雜的像是在演奏婚禮進行曲。
而主人公正抱著他的珍寶,他的摯愛,他的軟肋,走向盡頭。
何圓那麼軟,軟到傅清差點覺得她會從自己手上滑下去。
他趁著月色仔仔細細打量她。
何圓哪兒哪兒都好看。挺翹的鼻子,圓滾滾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你時心都要化了,一張嘴總是把你說的啞口無言。
傅清想著想著就笑了,他細長干瘦的手指一寸寸摩挲過何圓的眉眼。
氣氛很好,傅清對著心上人怎麼可能沒有點漣漪心思。
傅清慢慢低頭,吻在了何圓的額頭。他一直都很守禮。
他卑劣又膽小,連愛人的一個吻都不敢得到。
傅清再沒有見過何圓,何圓也再沒有見過傅清。
醫生說美國現在有一門新技術,傅清可以去試試,成功的話還能在世上偷得幾年時光。
但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
醫生讓傅清和家人想清楚。
傅清是個孤注一擲的賭徒,百分之五又怎麼樣,只要有機會他就要去試試。
他騙了所有人他要出國學習,有人為他高興,有人因他嫉妒。
傅清坐在病床上,這一段時間,他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
他在照鏡子的時候都不認識自己。
他躺在床上,母親在一旁削蘋果,盡管沒有任何人有心情吃。
傅清看著窗外的綠枝條,緩緩開口,嗓音不再溫柔,沙礫一般粗噶,「母親,我想試試。」
語氣沉暮的像是一個將死的老人。
傅母一直低著頭,她又拿起了另外一顆蘋果才慢慢點頭。
走的那一天天氣晴朗,傅清老覺得何圓會來送送他。
他坐在輪椅上堅持道,「再等等,等等。」
他端正了自己的衣冠,隨時準備站起身來,不讓來的何圓發現他的異樣。
可是等到最后一刻,何圓也沒有來。
傅清被推上了飛機。
他過安檢前,最后看了一眼人潮如織的大廳,人那麼多,在他眼里,卻空蕩蕩的。
飛機在天空劃過,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白色云帶。
傅清想,何圓喜歡看云朵,不知道她會不會看見這朵不一樣的云。
美國之行很順利。到醫院,治療,時不時進個搶救室,從死神手里逃回來。
醫生商量出了治療方案。
北半球入了冬,傅清做手術的那一天剛好下了初雪。
他被抬進手術室,麻藥漸漸讓他失去意識。
憔悴的母親緊跟著他。
傅清心態很好,他還有閑心對母親說,「等我出來了,春天回去。」
「那個時候,春城的花都該開了。」
「你可以放心去跳廣場舞。」
「也不知道何圓還喜不喜歡吃麻辣燙,我回去可以做給她吃。」
傅清的意識漸漸模糊,他的手垂了下去。
「……初雪……真漂亮啊……」
【正文完】
番外
有一個晚上。
傅清和何圓難得罕見的一起坐在滑滑梯上等著家里的大人回來。
月光太亮了,七月的蟋蟀入了家家戶戶的床下。
何圓最近在看熱血的動畫。總是想做英雄。嘰嘰喳喳在傅清耳邊說個不停。
她的一張胖臉在月色下顯得懵懂可愛,她轉眼問傅清,「你長大想做什麼?」
傅清看著她搖了搖頭,「不知道」
何圓自說自話,「我長大要做英雄」
她手舞足蹈的樣子真有幾分像漫畫里的大英雄。
傅清這樣想。
何圓看著傅清的臉,頓了頓補充說道,「那你就做英雄的新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