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我鬧煩了,他語氣聽著不怎麼好。
「閉眼,睡覺,別逼我拉你一起做鬼。」
此等威脅百試不厭。
我立馬噤聲。
沒過多久,還真就睡著了,一夜無夢。
再睜開眼時,男鬼已經離開了。
鳥鳴聲嘰嘰喳喳,陽光傾瀉而入。我伸了個懶腰,舒適極了。
原來在生物鐘內進入熟睡狀態是這麼舒服的一件事。
比任何 Spa、精油泡腳都管用。
我竟有些開始期待,今晚和男鬼的見面了。
振動的手機突兀地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一看。
居然是許久未聯系的占卜館老板。
蘇景走后,我沒有再去過占卜館。
但占卜館的老板卻在某天聯系上了我。她說,我是除她以外,最后一個見過蘇景的人了。
她想從我身上取走蘇景送我的那根腳鏈留作念想。
我答應了。
因為我心中有愧。
畢竟這根腳鏈是我死乞白賴地從蘇景手上討過來的。
我又確實對人家的弟弟起過歹意。
可奇怪的事情也是這時候出現的。
無論我用什麼方法,腳鏈都牢牢鎖在我的腳上,壓根拿不下來。
好幾次我都覺得這是鐵鏈,它把我困住了。
我和老板訴說了這件事,心里又過意不去。我說:「要不我付您錢,您就當蘇景弟弟把腳鏈賣給我了吧。」
她拒絕了我。
只是說如果哪天取下了,別忘了給她就行。
我嘆了口氣,心想可能這是作為姐姐的執念吧。
其間,老板還打了我幾次電話,詢問腳鏈的情況。
我無奈極了:「老板,我真沒有騙你,我肥皂手套都試過了,差點鋸子都使上了,它巋然不動。」
老板默不作聲地掛斷了我的電話。
從那之后,她都沒有再找過我。
說實話,我并沒有把這些插曲當回事。
可如果這件事……
并非我想得那樣簡單呢。
一根銀子做的腳鏈而已,至于特意找到我的聯系方式,鍥而不舍地反復向我討要嗎?
我記得蘇景贈給我腳鏈前,我匆匆瞥過一眼店面的櫥窗,展臺上差不多的款式并不少。
我也親眼看見過老板將幾條銀白色的腳鏈打包塞進紙盒,賣給了幾位女性顧客。
可她為什麼偏偏就對我腳上這條情有獨鐘?
單純只是因為這是經過蘇景之手送我的嗎。
如果昨晚男鬼沒有和我解說這條腳鏈的由來,我可能還會傻乎乎相信這個理由。
猜測源源不斷地從腦子里冒出,我下意識泛起了怵。
太不對勁了。
難不成,占卜館老板,有問題?
06
果不其然,老板來電的目的,還是為了腳鏈子。
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語氣顯而易見地急了。
「妹妹,算姐姐求你了,你把小景的遺物還給姐姐吧。」
好一個姐弟情深。
我倒成惡人了。
「這樣吧。」我說,「老板我們見一面,我有話想和您說。」
我需要驗證自己的猜想。
再次見面,老板依舊是初見時的那一身暗紅色的齊身長袍。
大夏天的也不嫌熱。
烈日底下,她面露不耐,帶著細紋的眼角下斂,青紫的眼底看樣子也是熬了挺多夜的。
看到我來了,她剎那間就收斂了神情,高興地迎了上來。
「妹妹,腳鏈是取下了嗎?」
我警惕她,但又害怕被她發現,只能裝作局促不安。
我垂下睫毛,表現出一種自責神態:「對不起,我一直在努力嘗試,但都失敗了。
」
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拉了下來,她以為我沒有看見。
「沒事,我朋友給了我一種藥水,聽說可以融化腳鏈的鎖頭,你可以試試。」老板熱情地把一小瓶香水模樣的東西塞到我的手上。
小小一瓶,分量倒是不輕。
我笑了笑:「我會回去試試的。」
當我猜測到老板可能有問題的那一瞬間,我的余光就沒有再離開過她。
所以,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微表情,都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說話間,她的視線總是時不時地滑過我的腳踝。
當然,我特意穿了長褲,遮住了那一小塊皮膚。
我轉了轉眼珠子,拿出手機,突地咧嘴笑問:「老板,你有蘇景弟弟的照片嗎,我想收藏一張。」
她面色一頓,快速挪開目光:「去世之人的照片最好不要保留,小景的照片我都隨著他一起帶走了。」
我「哦」了聲,隨口又問:「合照也沒嗎?」
也許是我的態度轉變有點僵硬,老板起了疑心。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但還是從衣內掏出一張照片給我。
我低下頭,眼前的⼿背粗糙得像是⽼松樹⽪,甚至還裂開了⼀小道⼝⼦。那雙手和臉比起來,也過于蒼老了。
我伸手接過照片,仔細端詳片刻,并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那是一張發黃的相紙,膠印的,照片上的男孩兒年紀不大,估摸著七八歲的樣子,小臉能依稀映出長大后蘇景的帥氣影子。
而他旁邊站著的,確實是老板沒錯。
只不過……我仰起頭。
面前,老板的臉和照片中年輕女人的臉重合。
除了眼角的輕微細紋。
我驚訝地發現,老板的臉,幾乎沒有變!
直覺告訴我,我不能再繼續探索下去了。
這件事超過了我所能承受的能力范圍。